暖黃的燈光下,四四方方的餐桌圍坐著四人,家常的飯菜熱氣騰騰,尋常又溫馨。
鄭儀正要起身盛湯,秦嶺卻先一步拿起了湯勺。
“我來。”
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。
他動作平穩,先給女兒秦月盛了滿滿一碗乳白的山藥排骨湯,輕輕放在她面前,又給妻子林雅芝盛了一碗,最后才是鄭儀和自己。
“爸,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鄭儀忙道。
“坐著。”
秦嶺抬了下手,湯碗落在他面前。
“你照顧月月辛苦。”
鄭儀心里一暖,拿起筷子,給秦月夾了塊清爽的荷蘭豆。
“媽,您也嘗嘗這個,今天的菜心很嫩。”
鄭儀也招呼岳母。
茶飽飯足,碗盤撤下,廚房里傳來水龍頭沖洗的嘩嘩聲,是鄭儀在收拾殘局。
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暖黃的落地燈,光線柔和地灑在沙發上。
秦嶺靠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里,姿態放松,手里把玩著一個溫潤的紫砂小茶杯。
林雅芝挨著秦月坐在長沙發上,手里拿著一個削了一半的蘋果,細細地削著皮。
電視機開著,音量調得很低,放著某個衛視的綜藝節目,作為聊天的背景音,沒有人真的在看。
秦嶺端起茶杯,輕輕吹了吹熱氣,像是隨意地開啟話題:
“小儀啊,你父母那邊……現在都挺好的?小浩那邊,都安頓好了吧?”
鄭儀放下茶壺,神色自然,帶著對家人的牽掛:
“挺好的爸。托您的福,二老身體都還硬朗。我媽就是老念叨,說月月肚子大了,她離得遠幫不上忙,心里過意不去。”
他頓了頓,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。
“小浩去年不是考上京城大學了嘛,金融系。這小子還算爭氣。”
提到弟弟,鄭儀的語氣里多了幾分作為兄長的驕傲和責任。
“他一個人跑那么遠,我和月月商量了下,怕他剛進大學不適應,生活上也沒人照應。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兩居,讓我爸我媽一起過去住了。現在算是……陪讀吧。我爸閑不住,在小區旁邊找了個看大門的話兒,掙點零花錢,也能活動活動筋骨。我媽就在家給他們爺倆做做飯。”
林雅芝聽到這里,立刻接話,語氣里滿是認同:
“哎喲,這個安排好!安排的妥當!京城那地方,孩子初來乍到,人生地不熟的,有爹媽在身邊照應著,那真是再好不過了!孩子安心念書,大人也放心。小儀你想的周到!”
她拍了下鄭儀的手臂,滿眼贊許。
作為母親,她深知這種陪伴對孩子心理安穩的重要性。
秦嶺也緩緩點頭,鏡片后的眼神流露出贊許:
“嗯。是該如此。京城居大不易,家里有個人在身邊照應著,能省去孩子很多生活上的煩憂,更能專心學業。你這大哥做的,有心了。”
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似乎在思考,隨即問道:
“京城那邊的開銷……負擔重嗎?房租,加上你爸媽和弟弟的生活?”
這話問得很實際,透著長輩的關切和務實的考量。
京城的房租和生活成本是實實在在的壓力。
“壓力……是有一些。”
鄭儀沒有回避,語氣坦誠。
“不過還能支撐。我這邊的收入,加上家里以前也還有點積蓄。租的房子離學校近,主要圖個方便和安全,價格是貴些。但想著就這幾年,小浩畢業站穩腳跟就好了。父母在身邊看著他成材,比什么都強。我和月月這邊,眼下也還應付得來。”
他沒有提任何經濟上的窘迫,只是陳述事實,透著一股為家人承擔責任的平靜決心。
秦月在一旁安靜地聽著,手輕輕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,眼神溫柔地看著鄭儀,那是無聲的支持。
秦嶺“嗯”了一聲,放下茶杯。
“京城那邊,我還有些老朋友、老學生。回頭我幫你問問,看看他們認不認識京大附近熟悉的街道或者社區,萬一……我是說萬一,叔叔阿姨在那邊遇到些生活上的不便,比如看病、或者房子物業什么的瑣碎事,也好有個本地人指點照應一下,總比兩眼一抹黑強。遠了是遠了點,但能搭把手的地方,也讓人心里踏實些。”
這話分量不輕。
岳父口中的“老朋友”、“老學生”,那是在京城沉淀多年的關系網。
這份承諾不是場面話,是真真切切地為鄭儀解決后顧之憂。
以秦嶺的地位和人脈,他開這個口,意味著鄭儀父母弟弟在京城的生活,無形中多了一層雖遠在千里、卻切實可用的保障網。
這份關懷,務實而厚重。
鄭儀心頭猛地一熱,仿佛一股暖流沖散了所有關于遠方家人的隱憂。
這份岳父的援手,比直接給錢更讓他感到一種沉甸甸的安心和尊重。
“爸……”
鄭儀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,那是純粹的感激。
“太謝謝您了!有您這句話,我就真的沒什么好擔心的了!”
他站起身,拿起茶壺,鄭重地再次為岳父續滿了那杯溫熱適口的龍井。
秦嶺站起身,拿起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薄外套。
“時候不早了,你們早點休息。”
林雅芝也拉著秦月的手又叮囑了幾句“晚上蓋好肚子”“起夜慢點”之類的話,才依依不舍地松開。
“爸,媽,我送你們下去。”
鄭儀忙道。
“幾步路,送什么。”
秦嶺擺擺手,聲音溫和卻帶著慣常的決斷。
“外面風涼,你在家顧好月月。”
林雅芝走到玄關,又回頭看了看女兒,眼中是不放心的慈愛:
“月月,有事隨時給媽打電話,啊?千萬別硬撐。”
“知道啦媽,你們路上慢點。”
秦月倚在沙發旁,笑著應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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