組織部的同志態度客氣,表格簽字,材料交接,一切都是例行公事。
沒有人提起青峰的事,也沒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。仿佛他只是個普通調動的干部,和其他人沒什么不同。
走出省政府大樓時,天色已經暗下來。
冬日的傍晚總是來得特別快,冷風刮在臉上有些生疼。
鄭儀站在臺階上,望著遠處逐漸亮起的城市燈火,忽然想起秦月還在家里等他。他想給她打個電話,又覺得不如直接回去。
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。是個陌生號碼。
“喂,是鄭書記嗎?”
電話那頭是個略顯局促的男聲。
“我是冷治。”
鄭儀一愣,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:
“冷治?你怎么……”
“我剛聽說了您的調動消息。”
冷治的聲音壓得很低,像是在躲著什么人說話。
“陳縱那伙人的案子要判了,下周一。您……要不要回來看看?”
鄭儀沉默了一會兒。
風呼呼地刮過耳畔,電話那頭只剩下微弱的電流聲。
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他終于開口,聲音平靜得出奇。
“青峰的事,已經翻篇了,交給你,我很放心。”
電話那頭靜了幾秒。
冷治似乎想說些什么,最后只是輕輕“嗯”了一聲:
“您保重。”
晚上十點半。
電視屏幕上一片花花綠綠,穿著塑料鎧甲的男人在特效白光里飛來飛去,女主角涂著鮮艷的口紅,正捂著臉夸張地哭喊著什么,背景音效叮叮當當吵得人心煩。
鄭儀拿起遙控器,啪嗒一下按了靜音。
世界瞬間清凈了。
只有窗外遠遠傳來幾聲微弱的汽車鳴笛,和房間里暖風機均勻的嗡嗡聲。
“你說拍這個的人。”
秦月身體微微陷在柔軟的沙發里,手里抱著個靠枕,下巴擱在上面,聲音懶懶的。
“自己看得下去么?”
鄭儀也窩在沙發另一邊,一條腿曲著,胳膊搭在膝蓋上,看著沒了聲音只剩動作的畫面:
“可能…拍的時候就不需要看劇本?”
屏幕里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,嘴巴張得老大,卻發不出一點聲音,那模樣有點滑稽。
“還不如看…紀錄片。”
秦月低聲嘟囔了一句,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,臉頰蹭了蹭柔軟的靠枕面。
鄭儀笑了笑,沒接話。
秦月伸了個懶腰,看了眼掛鐘:
“不早了,睡吧。”
鄭儀點點頭,關掉電視,站起身。
兩人一前一后走進臥室。
秦月彎腰整理床鋪,鄭儀站在門口,看著她背對著他,肩膀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。
他深吸一口氣,突然開口:
“秦月。”
“嗯?”
她沒回頭,還在鋪被子。
“咱們……該要個孩子了吧。”
秦月的手頓了一下,然后繼續慢條斯理地把被子撫平,像是在考慮這句話的分量。
鄭儀站在那兒,心跳有點快,腦子里閃過無數念頭。
她會不會覺得太突然?會不會不愿意?是不是他提得不是時候?
幾秒鐘的沉默后,秦月直起身子,轉過身來看他。
她的表情還是那樣平靜,但眼睛比平時亮了一些。
“行啊。”
她說。
鄭儀反而有點愣住,他沒想到她會這么干脆。
秦月看著他發怔的樣子,嘴角輕輕勾了一下:
“怎么了?不是你自己提的嗎?”
“沒,就是……”
鄭儀突然有點結巴。
“我以為你會說‘再等等’或者‘還沒準備好’之類的。”
秦月走到他面前,抬頭看他。
臥室里的燈光昏黃,照得她眼睛格外明亮。
“現在不就是準備嗎?”
她說。
然后她伸手,輕輕握住他的手。
鄭儀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,掌心貼在一起,溫熱干燥。
他突然覺得心口脹脹的,像是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,又柔軟又酸澀。
他沒說話,只是低下頭,輕輕吻住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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