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是這兩日太累了,江小滿腦袋歪在椅背上就睡沉了,直到半夜口干舌燥醒來,才發現她不知何時被挪到了床上。
身側空蕩,她伸手探了探,冰涼一片,顯然上官燼沒躺過。
她起身想去桌邊倒水,卻見一道欣長身影坐在窗前圈背椅上,長發松散披在肩頭,他赤著腳,膝蓋抵著下巴,雙臂緊緊環著腿,背影在月光里透著股說不出的孤寂。
江小滿被嚇了一跳,借著窗戶里漏進來的月光定睛仔細看,那熟悉的輪廓不是上官燼是誰?
“你大晚上不睡覺,坐在這兒做什么?”
“爹爹在世時,總說,希望我能高中狀元,替上官家改換門楣。”他的聲音輕得像落雪,眼簾垂著,像是在自自語,又像是在對無盡黑夜傾訴。
“我十五歲考取童生后,府試已落榜三次。”
“有志者事竟成。”江小滿對古代科考知之甚少,但她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潑冷水,“萬一這次就中了呢?”
“你信我會中?”
“我信啊!”江小滿走到他身側,蹲下身與他平視,語氣里帶著點不管不顧的篤定,“有時候‘相信’本身,就比結果更有勁,不是嗎?”
“就像,我相信自己一定會成為江都城第一名廚!”
上官燼輕笑一聲,眼底郁色散了些,“江小滿,你很有意思。”
“時候不早,明天好多事要忙,快些睡吧!”
江小滿喝完茶,打著哈欠自發爬上床,往內側一滾就蜷成了團,“你睡外邊,咱們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上官燼黑瞳一滯,慢慢起身,在她身側躺下,雙手交疊在胸前,連呼吸都放輕了,一寸都未曾亂動,“我之前同王夫人提議過,她可去衙門狀告王書吏毆打致使她小產。”
他忽然開口,聲音在靜謐的夜晚,格外清晰,“按律,衙門該判和離,可妻告夫,本身便有違綱常,哪怕有理,也會被判兩年徒刑。”
“王夫人說,她陪嫁頗豐,娘家遠在晉城,此地無人替她里外周旋,她又是二嫁婦,怕被人說三道四,更怕縣令與王書吏勾結,最后落得人財兩空。”
江小滿很快便想明白各種關節,“所以她不敢?”
“若是你,你會去衙門狀告嗎?”
江小滿心中一陣后怕,幸好她遇到的是上官燼一家,“我才不會鉆這種牛角尖。”她撇了撇嘴,“真到那份上,總有別的法子,船到橋頭自有路,實在不行,我水里來火里去也能闖出條路來!”
江小滿一夜好眠,起身時,見身側床鋪空蕩蕩的,屋內也沒上官燼的動靜,撓著腦袋疑惑嘟囔著,“這家伙是一整晚都沒睡?還是早起去干活了?”
她收拾好自己,下樓,便看到上官燼拿著斧頭,正在劈柴,“早上喝粥,吃雞子,可以嗎?”
上官燼點頭,“若不麻煩,也可做些雞蛋餅,留著母親她們中午吃。”
“好!”
陳嬤嬤在廚房替江小滿打下手,看著她只是攪和攪和面粉、雞子、水和蔥花,沒一會一塊塊香噴噴的蛋餅就出鍋了,簡直像變戲法。
“老奴之前怎就不知道,這幾樣東西和吧和吧就能做餅子吃呢?”
陳嬤嬤不知從哪里端出一碗紅糖水鋪蛋來,遞到江小滿手邊,“你趁熱吃了。”
“小滿,少爺剛嘗到鮮,貪一點很正常,但你不能慣著他!”陳嬤嬤壓低嗓音叮囑著,視線時不時地往院子里劈柴的身影瞟去,“你也得顧著自己身子,可不能夜夜放縱。”
“阿?”江小滿被陳嬤嬤說得滿腦袋的問號,這是哪跟哪啊?
上官夫人下樓時,見自家兒子正揮斧劈柴,動作雖生澀卻有力,眼底瞬間漫上欣慰,往常這些活計,他是從不沾手的。
他們家的柴火都是找柴販子買的,之前都是沒劈好的,價格自是貴些。
眼下家中銀錢不便,自是就買便宜的,本想著她和陳嬤嬤兩人輪流來劈,總能對付。
沒想到兒子竟主動攬了去,要知道,他之前整日早出晚歸,把這家當客棧,時常見不到人。
這般想著,上官夫人抬眸,看向在灶房內忙碌的江小滿,心中越發滿意,她走到兒子身側,望著他眼底的烏青,猶豫著開口,“燼兒,你得克制點,這種事情,不可過度。”
上官燼皺眉,不明白娘親這話是何意,卻還是孝順點頭,“娘,我明白了。”
直到用早膳時,瞥見江小滿手中那碗紅糖雞蛋,他才明白自家娘親的意思-->>,一抹紅暈悄悄爬上他白皙的臉頰,耳根更是紅透了,他只能埋頭猛喝粥,連粥燙到舌尖都沒察覺,以此掩蓋滿心的尷尬。
用過早膳后,江小滿便催著上官燼陪她出去買東西,她望著他眼底烏青,關心問著,“你昨晚是沒睡好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