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止懶拖拖起身。
    掀起車簾,他走到車廂外,蹲在車轅上揚聲同李朝三要酒。
    “把你腰上那囊子酒給我。”
    江止提著酒囊進來時,江箐珂已經擺好了酒盞,還在茶爐上燒起了水。
    劍眉輕拱,江止不解道:“燒水作甚?”
    江箐珂拖著聲調,語氣頹喪。
    “你們喝的酒太烈,溫溫酒,不傷胃,還能暖暖心。”
    將酒囊隨意扔到小茶桌上,江止嫌棄了一句。
    “矯情。”
    條件有限,江箐珂拿起酒囊,倒了一半到茶壺里,泡在熱水中溫了一會兒,便與江止一盞接一盞地喝光了一壺。
    溫熱的烈酒鼓噪著體內的血液快速流動,帶著那股子熱氣四竄,最易上頭。
    縱使極勝酒力的江止,此時臉上也浮出了幾抹微醺之意。
    他倚坐在那里,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慵懶姿態,一身紅衣恍若燃焰。
    紅綢高高束起青絲,因他微微歪首而滑落肩頭,添了幾分散漫。
    他眉若峻山,眼若深潭,唇角微微上挑時,眼中星河明朗,猶帶幾分桃花意。
    車內,燈火搖曳,暖黃的光暈柔和了面上刀疤的凌厲,淡去了殺伐戾氣,反襯得他風神瀟灑,意態倜儻。
    江止的眼里只有江箐珂,可惜江箐珂的眼里卻沒有他的置身之地。
    仰頭又飲了一口酒,他單手撐著頭,靠坐在椅凳前,目光始終無法從江箐珂的臉上移開。
    兒時那個倔得跟頭驢似的小妹妹,怎么突然就長得這么大了?
    大得再也沒法像兒時那樣整天只圍著他轉,吵嚷著讓阿兄抱,吵嚷著讓阿兄陪她玩兒。
    苦笑了一下,江止柔聲勸道:“借酒消愁愁更愁,少喝點,當心宿醉頭會疼。”
    江箐珂點了點頭,在茶桌下不動聲色地打開了那個酒囊,將手里的那瓶三步倒倒了進去。
    本是用來撂倒兵部大牢獄吏的,沒想到竟用到了阿兄身上。
    可江箐珂沒有辦法。
    西延有仗要打,夜顏要救,而她也不想再一次次牽連阿兄。
   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。
    她已不再是兒時那個何事都要靠江止的年紀了。
    酒囊拿起,江箐珂給江止倒了一盞。
    “夜里寒涼,越往西越是,阿兄多喝點。”
    喜怒不形于色,收起真實的情緒和心思,偽裝自己,是江箐珂在宮里學到的。
    她對夜顏的擔心表現得恰如其分,她對離開京城的不甘和無奈也拿捏得恰到好處。
    一切都很自然,自然到江止都沒有察覺到一點端倪。
    倒給他的酒,他喝了。
    江箐珂說她喝醉了不能再喝,他也信了。
    剩下那半囊的酒,江止一人喝個精光。
    車內四角懸掛的燈籠依次熄滅,移開礙事的茶桌,江箐珂給江止蓋上了熊皮毯子。
    “阿兄醉了,早些歇息吧。”
    江止躺在馬車里的毯子上,醉醺醺地閉上了眼。
    吐了口濃重的酒氣后,他伸手摸到江箐珂手,緊緊攥在掌心里。
    良久,不知是醉話,還是夢中囈語,他含糊呢喃。
    “滿滿,阿兄”
    “喜歡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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