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映著地上癱軟如泥的劉猛子,窖底縮成一團的劉老狗子,還有那在雪地里分外刺眼的洋火盒。
死寂。
只有風聲,和兩條獵狗壓抑的低吼。
陳光陽終于動了。
他緩緩地、一步一步地走向劉猛子。
腳步聲在凍硬的雪地上并不響亮,卻像踩在劉猛子的心尖上。
他驚恐地看著那雙沾滿泥雪的翻毛棉鞋停在自己面前,連抬頭看一眼陳光陽臉的勇氣都沒有。
身體篩糠般抖得更加厲害,喉嚨里發出不成調的嗚咽。
“放火?尿性啊爺們兒。”
陳光陽的聲音不高,甚至沒什么起伏,像在確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但這平平淡淡的兩個字,卻讓空氣瞬間又冷下去幾度。
他微微側頭,目光掃過那片焦黑的痕跡,又落回劉猛子身上:“燒我柴火垛?給我家后院點天燈?讓我知道知道劉家屯的爺們兒不是好惹的?”
每一個字,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。
砸得劉猛子魂飛魄散!
這正是他和劉老狗子在炕頭上借著酒勁商量報仇時說的話!
他仿佛看到了那天在岔路口,陳光陽一腳把他踹趴下啃雪的冰冷眼神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劉猛子想辯解,想說誤會,想求饒,可舌頭像是打了死結。
一個字也吐不出來,只剩下無意義的嗬嗬聲和鼻涕眼淚糊了滿臉。
陳光陽沒再看他,目光看向了劉老狗子,然后又看向了李錚。
少年依舊梗著脖子,胸膛劇烈起伏,臉上還沾著打劉老狗子時濺上的泥點和血污。
那雙眼睛里的憤怒和倔強,讓陳光陽想起了雪地里面對泡蘭子也不肯扔弓的半大孩子。
“李錚。”陳光陽的聲音依舊平靜。
“師父!”李錚立刻挺直了腰板,像等待命令的士兵。
陳光陽的目光掃過他那雙凍得通紅、指關節有些破皮的手。
然后,清晰地開口。
聲音不大,卻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:
“去,找個趁手的家伙。把他倆……”
他下巴朝地上的劉猛子和窖底的劉老狗子點了點,“一人打斷一條腿。”
話音落,寒風似乎都停滯了一瞬。
“啊……!”
劉猛子發出一聲殺豬般的絕望嚎叫,巨大的恐懼瞬間壓過了腿上的傷痛。
他猛地撲倒在地,像條蛆蟲般朝著陳光陽的腳邊蠕動,涕淚橫流:“陳爺!陳爺爺!饒命啊!我錯了!我不是人!我是豬油蒙了心!我再也不敢了!饒了我這條狗命吧!求你了陳爺!我給你磕頭!磕頭!”
砰砰砰!
他真把腦袋往凍硬的地上砸,額頭瞬間青紫一片。
“陳爺!陳祖宗!饒命啊!”
劉老狗子也徹底崩潰了,掙扎著從泥里爬起來,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對著陳光陽的方向瘋狂磕頭。
聲音嘶啞凄厲,帶著哭腔:“是我嘴賤!是我該死!是我出的餿主意!您大人有大量,把我當個屁放了吧!
饒了我這條賤命!我家里還有八十歲老娘啊陳爺!求求您了!打斷腿我就廢了啊!我給您當牛做馬!給您看家護院!饒命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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