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重要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,按理說,何衛國接下來該去食品廠運輸隊報到,領工作服、行車日志那些裝備。
但無論是他,還是周振邦,兩人都是從朝鮮戰場剛滾下來的,一身硝煙味和疲憊都還沒散盡。
誰也不想剛回國就馬不停蹄地扎進新單位。
于是,兩人都跟廠里和武裝部打了招呼,統一給自己放了三天假——
廠里這邊自然沒二話,運輸隊的裝備,等正式上班那天去領也不遲。
兩人并肩走出食品廠大門。
周振邦停下腳步,側頭看著何衛國:
“小子,還有件事兒別忘了!去街道辦!”
他伸出兩根手指強調:
“第一,辦戶籍卡,落戶口!”
“第二,領城鎮居民副食本!這是安家立戶的根本,沒這個,你連火柴肥皂都買不到!記住了?”
何衛國心里一凜,趕緊點頭:
“記住了,營長!”
他還真沒意識到這茬。
作為一個穿越者,他滿腦子想著工作、房子、回四合院,差點把這最基礎的生存憑證給漏了。
今天要不是老營長提醒,他可能真就稀里糊涂直接回95號院了。
“嗯,記住了就好。”
周振邦滿意地點點頭:
“現在,先送我去個地方。完事兒你把車開回區委組織部還給王干事,然后你自己去街道辦,再回家。”
“是!”
何衛國應得干脆利落。
送老營長是理所應當的。
這一天下來,周振邦為他跑前跑后,動用了多少關系和人情?
這份情誼,早已超越了簡單的上下級。
他麻利地拉開車門,讓周振邦坐好,自己發動車子,按照周振邦指的方向駛去。
很快到了目的地,一處綠樹掩映、門口有衛兵站崗的大院。
周振邦推門下車,看著何衛國,眼神里褪去了平日的嚴厲,多了幾分深沉的情誼。
他用力拍了拍何衛國的肩膀:
“衛國,記住了,有問題就來找我!”
“甭管是工作上的,還是生活里的麻煩!咱倆是戰場上滾出來的交情,雖然現在脫了軍裝,但我周振邦,永遠是你的老班長,是你的老營長!”
“聽見沒有?”
何衛國心頭一熱,挺直腰板,鄭重地敬了個軍禮:
“是!營長!我記住了!”
周振邦看著他標準的軍禮,嘴角露出一絲笑意,隨即又擺擺手:
“行了!趕緊滾蛋吧!”
“老子今天回來,也有自家的一攤子事兒要處理,一堆人要見,今天可沒空再管你小子了!”
說完,他不再停留,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大院門口。
何衛國目送周振邦的身影消失在門內,才調轉車頭,將吉普車穩穩開回區委組織部。
接下來,他走到最近的公交站,搭上了哐當作響的有軌電車。
電車慢悠悠地晃著,窗外的街景帶著濃厚的時代印記。
過了幾站,他在南鑼鼓巷附近的站臺下了車,循著記憶中的方向,找到了掛著南鑼鼓巷街道辦事處牌子的地方。
走進略顯陳舊的街道辦大門,里面光線有些昏暗。
何衛國剛站定,一個穿著深藍色列寧裝、頭發梳得一絲不茍、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女干部就迎了過來。
這位正是街道的王主任。
王主任看到穿著褪色舊軍裝、身姿挺拔的何衛國,先是職業性地露出一個笑容。
“同志,你……辦什么事兒?”
何衛國開口道:“您好,我來辦戶籍落戶。”
王主任愣了愣,隨即開口道:“同志,你家是住這片兒的嗎?”
何衛國點點頭:“是的,我家住95號大院。”
“95號大院?”王主任一愣。
在還沒有建國的時候,她就住97號院兒,后面才當了街道辦的主任。
南鑼鼓巷這一片兒的原住民,她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印象的。
即便眼前這小家伙她不認識,但老一輩兒她應該都知道。
她有些好奇:“小同志!麻煩問一下你家父母叫什么?”
何衛國不知道王主任為什么這么問,但還是如實回答:
“我爹叫何大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