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1章名師高徒
日光已褪去正午的熾烈,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,篩下細碎的金斑,落在青石板路上,像撒了把揉碎的星子。
李承乾身著墨色錦袍,腰間的雙魚佩依舊綴在同色玉帶上,只是今日那玉佩晃動的幅度極小,伴著他略顯遲緩的腳步,偶爾碰撞出一聲極輕的脆響,很快便被風聲吞沒。
天邊的云很淡,身邊的風很輕,輕得只能吹動他鬢邊幾縷碎發,卻吹不散心底的空寂。
不經意地走到了太液池邊,他隨意地坐了下來,看著波光粼粼,理不清心頭的思緒。
剛剛傳稱心入宮,摒退了所有的下人,跟他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暢談。
他想知道是稱心變了,不再像前世一樣的胡鬧了,還是僅僅是個巧合,他就恰巧那幾天去了教坊司,躲過了一場災難。
萬沒想到稱心沒有變,也不是巧合,之所以他行事跟前世不同,是因為自己做出了改變。
前世稱心對自己稍顯示好,自己便將他收做了孌童。后來迫不得已將他送進道觀,他很自然地跟秦英、韋靈符廝混到了一起。
今生則完全不同,稱心對自己百般暗示,自己都表現得無動于衷,甚至為此感到厭煩。
他被送進道觀之后,秦英和韋靈符見他生得嬌美,時常對他挑逗,他正是厭惡他們的舉止,才去教坊司躲著,僅半個月去一次道觀為太子收集硝石。
李承乾一直以為稱心是心甘情愿跟著自己的,一直以為稱心是深愛著自己的,卻原來他只是被逼無奈才向自己獻媚邀寵。
從一開始就是秦勝逼著他來勾引自己,他不敢得罪秦勝,不想再回去做守陵人,他想要榮華富貴,他沒有別的途徑可走,便對自己曲意逢迎。
這一次稱心知道他已經沒什么可怕的了,反正也得罪了秦勝,反正也勾引不成太子,于是太子有一問,他便有一答,既然委曲換不來求全,那何苦委曲?
莫不如挺直了脊背,得不到非分的富貴,那就收回該有的尊嚴。
稱心以為太子傳他進宮,是替秦勝出氣,以為自己沒有可能活著走出宮門了,于是他豁出去了。
他決定守住清清白白身,做一回堂堂正正人,哪怕被太子怒極而斬,也好過替秦英和韋靈符那兩個畜生背鍋而死。
他以為直不諱能讓自己死得痛快一點,沒想到太子并沒有動怒,反而賜他黃金百兩還有一塊東宮令牌,告訴他無事不得進宮,有事隨時進宮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輩子跟太子結下了緣,居然能得到如此異于常例的恩寵。
他的月俸才十八貫,黃金百兩,夠他這個太樂署令一輩子的俸祿了吧?更遑論還有一塊可以隨時進宮的東宮通行令牌。
他捏著冰涼的令牌,指尖反復摩挲著牌面紋路,只覺這恩寵來得太過突然,既不敢置信,又隱隱生出幾分不安,不知太子這般特殊對待,究竟是有何深意。
自己跟太子論交情沒交情,論人情沒人情,論舊情沒有論新情也無。
難道太子是欣賞自己的才華?自己除了跳舞還算拿得出手,再也沒什么才華可了。
難道太子是相中自己的皮囊了?自己熱臉貼冷屁股的事,干了也不知多少回了,哪一次不是被太子拒之千里?
難道太子對自己另有圖謀?自己這條爛命也不值倆大金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