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恕慢了半拍回應他,感覺到懷里的身體微微顫抖,臉頰也觸到一片濕濡。
“殿下?”
“孤是不是對你不?”黑暗里,殷承玉的聲音聽不出什么異樣,只是格外嘶啞。
薛恕搖頭,聲音越發虛弱:“殿下對極。”
再沒有誰比殿下對他了。
殷承玉沒有再說,只斷斷續續地吻他的唇,親他的下巴。
每當薛恕快要睡過去,他便一聲聲將他喚醒,同他說。薛恕反應慢了許多,但聽見他的聲音,還是會本能給出回應,只是大多候只低低地回一兩個字,聲音虛弱無力。
只他抱著殷承玉的臂,從始至終未曾松過。
殷承玉靠在他懷里,睜大了眼睛看著頭頂,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動靜。
他分不清到底在地下呆了多久,只根據薛恕的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推斷,至少已經過去了兩三日。
頭頂上偶爾會傳來些動靜,但隱隱綽綽地聽不分明,似隔了很遠。
黑暗里,變得很慢,每往前一刻,死亡便『逼』近一步。
殷承玉強迫自打起精神來,每每快要陷入昏沉,便在臂上用力咬一口。
疼痛讓他清醒,也讓他確認自還活著。
他一只死死抓著薛恕的腕,指搭在他的脈搏上。只有掌下微微跳動的脈搏才能給予他一絲平靜。
黑暗里忽然傳來滴答的聲響,一滴水落在了殷承玉的臉上。
水珠順著臉頰蜿蜒往下,流入口中。
殷承玉『舔』了『舔』唇,抬起頭,又有第二滴水珠落下。
緊接著第三滴,第四滴……
“下雨了。”殷承玉嘶啞的口,有些許驚喜。
他估『摸』著水珠滴落的方位,張嘴去接。
外面的雨應當下了有許久了,水珠一始還是一滴一滴落下,之便漸漸連成了線。
殷承玉含著水,并未咽下,而是
扭過頭,一點點地哺給薛恕。
薛恕已經有一會兒沒有回應他,在哺水過去,還能本能地吞咽。
殷承玉給他喂了三次水,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,總覺得掌下的脈搏跳動有力了一些。
他身體用力往靠,和薛恕貼緊一些,想讓他暖和一點。
就在他再次陷入昏沉,頭頂上忽然傳來敲擊的聲響,還有模糊的人聲。
殷承玉霎清醒過來,側耳聽了許久,卻聽不太清內容,但那一下一下的敲擊聲卻聽出來了――有人在鏟土石堆。
他猜得沒錯,還有人在找他們。
殷承玉張嘴,想發出聲音求救,卻發現聲音嘶啞得厲害,別說外面的人,連他自都快聽不清。
頭頂上敲擊挖掘的聲音似乎在遠去,殷承玉咬著牙強迫自冷靜下來,掌在四周胡『亂』『摸』索,在『摸』到松動的石塊,狂喜的將石塊挖出來,不顧撕裂般疼痛的腰部,努力扭過身體,握著石塊去敲擊身的巨石。
石塊相撞,發出清脆的聲音。
殷承玉心中一喜,越發用力地敲擊。
他想起薛恕曾隨口同他提過西廠內部聯絡的暗語,握緊了石頭,短短有頻率地敲擊,努力引起外面人的注意。
*
崔辭和應紅雪已經在廢墟上不眠不休搜尋了三日。
地動之就下起了雨,又增大了搜尋的難度。在應紅雪調了五千紅英軍來幫忙,清理的進度便快了許多。
這三日里,他們自土石堆里挖出了不少被掩埋的士兵,大部分人都已經死了,尸體殘缺不缺血肉模糊。
只有少數幾個還勉強有一口氣。
每挖出一具尸體,他們都既高興又害怕。
高興挖出來尸體不是太子和薛監官,又害怕隨著一點點推移,兩人生還的機會越來越小。
青州衛指揮使甚至一度想要上報太子出事的消息,都被崔辭強硬壓了下來。
雨勢越來越大,黃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,連眼睛都快睜不。
崔辭看著還未搜尋的區域,再看看在雨中艱難搬動碎石的士兵,對應紅雪大聲喊:“先收兵吧,雨小些了再繼續。”
應紅雪遲疑了下,到底還是點了頭。
這么大的雨,實在不適合再找人。
搜尋的士兵們逐漸撤走,應紅雪抹了一把臉上的水,一瘸一拐地往臨搭建的營帳走,剛走了兩步,賀山便跑了過來,蹲在她面前:“上來。”
應紅雪并未拒絕,她趴在賀山背上,還在四處張望,思索著雨小些要不要換個位置搜尋。
正琢磨著,耳朵卻捕捉到了一聲不同尋常的響聲。
她一始并未注意,但緊接著,那聲音又連續響了幾聲。
“停下。”應紅雪從賀山背上跳下來,努力分辨聲音傳來的方位:“你聽到了沒?有聲音。像是有人在敲石頭。”
賀山努力聽了一會兒,不確定:“像是有。”
“是有人!”應紅雪篤定。
崔辭見他們二人停住不動,上前來詢問情況,也聽到了那不同尋常的響聲。那聲音被大雨掩蓋了,要很努力去分辨才能聽清。
三,兩短,一。不斷重復。
“是西廠的暗號!”
崔辭頓激動起來:“必定是薛監官!”
說完也不顧大雨,立即召集了人始清理挖掘。
*
頭頂上傳來微微的震動,依稀還有人喊的聲音。
但殷承玉頭發昏沉,已經聽不太清楚。
他只抓緊了薛恕的,嘶聲:“薛恕,有人來救們了。”
身的人并沒有回應他,只脈搏還在微弱地跳動著。
頭頂陸陸續續有碎石泥土和著雨水落下來,殷承玉閉著眼,只能靠耳朵去分辨上頭的動靜。
先是最上面的土石被挖,然頭頂的樹干也傳來動靜……
也不知過了多久,緊緊閉著的雙眼忽然感受到耀眼的光,殷承玉抬擋住眼,耳邊充斥著無數人的聲音。
他聽不分明,只嘶聲:“先救薛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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