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昕領著六人穿過凋敝的街巷,來到略顯破敗的都護府。
墻角處,幾名傷兵正分食半塊干硬的胡餅。
他們襤褸的繃帶浸透了血污與沙塵,卻在見到都護的瞬間,以刀拄地,竭力挺直佝僂的脊梁。染血的手指并攏成拳,重重叩在胸前,這是安西軍的軍禮。
王正青喉頭滾動,眼前這些傷痕累累卻依然堅守的身影,讓他油然升起一股崇敬。
陳學林四人心中是五味雜陳,鼻尖莫名的泛酸。
與長安失去聯系的龜茲,成為飛地的龜茲,他們活得是那么的艱難。
這一刻,所有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“孤城落日斗兵稀”。
郭昕凝望著斑駁的都護府,“讓諸位見笑了。比起貞觀年間的龜茲雄城,如今確實,寥落了些。”
江葉卻搖搖頭,“將軍此差矣。在這等絕域孤懸、后援斷絕的境地,能將大唐旌旗高懸至今,已是曠世奇功。”
他抬手遙指都護府檐角那面殘破的唐旗,“您看這旗。”
旗面在風沙中獵獵作響,雖褪去了昔日的色彩卻始終未墜。
“長安或許已忘記安西,但安西從未忘記自已是大唐的疆土。這座城能屹立至今,靠的就是諸位以血肉為磚、以忠魂為漿,生生壘就的不朽豐碑。”
江葉字字鏗鏘,每一句話都像重錘敲在安西軍將士的心頭,漸漸地眾將士心頭泛起難以抑制的顫動。
自從與長安音訊斷絕,他們就像被遺忘在時光長河中的孤舟。
而今,這個自稱來自千年后的年輕人,每一句話都在告訴他們。
你們沒有被遺忘,你們的堅守,后世子孫都記得。
江葉這一席話,不僅觸動安西軍的心弦,同樣也觸動了王正青一行五人。
楊芳別過臉去,眼眸淚意涌動。
王正青仰頭望天,喉結劇烈滾動。
陳學林、何旭、童易三人不約而同抿緊雙唇,只覺得鼻子發酸。
在他們駐足在門外閑談的功夫,兵卒們動作麻利的將物資全部卸在院中,等待著大將軍。
安西軍士卒們看著院中這些與眾不同的物資,眸中多了幾分期待與好奇。
待郭昕與江葉一行人踏入院中,兵卒們紛紛行禮。
“將軍。”
郭昕微微頷首,目光掃過院內堆積的物資。
江葉開口,“將軍不妨看一看,我們帶來的物資,是否都能用得上。”
見郭昕點頭應允,江葉走到堆放著大米面粉處,“這些都是我們后世所食用的米面。”
說著就要上前拆封,楊芳卻開口道:“我來吧。我常拆,這拆封口有技巧。”
免得又出現陳學林那事。
她可沒忘記,方才裝卸時,那些灑落沙地的雪白面粉,被他們用粗糙的手掌攏了又攏,最終只能望著混入沙粒的糧食搖頭嘆息的模樣,猶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