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歡病了。
自從被驟然貶為常在,家族又遭流放重擊,雙重打擊之下,她心力交瘁,當夜便發起了高燒。
然而,阮常在頂著高熱,不顧侍女遲夏的阻攔,一步步地在雪天挪去了乾清宮。
她跪在乾清宮外,聲嘶力竭地祈求皇上放過阮家。
落下的雪,觸及在她滾燙的額頭上就倏然融化,怎么也澆不滅她的絕望!
阮歡不信她不信前幾日還對她溫軟語,仿佛回到了新婚之時的皇帝會轉眼間如此絕情!
他們之間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啊!
從潛邸至今,她嫁過來已然整整十三年!
皇上怎么會不顧她,對阮家做出如此懲罰?!甚至還將她貶為常在,堪稱恥辱!
然而,她沒有等來皇上。
她等來的,只有馮順祥領著侍衛出來。
馮順祥聞訊出來,看著眼前這個燒得臉頰通紅、發髻散亂的女人。
她昔日驕縱在此刻蕩然無存
馮順祥的眸底閃過一抹憐憫,語氣不禁放軟了些:
“阮常在,皇上正在處理政務,不見任何人,您還是回去吧。”
他頓了頓,勸說著阮歡道:“皇上終究還是顧念著舊情的。”
“如今雖因家族之事牽連了您,但只要您安心靜養,靜思己過,將來未必沒有重獲恩寵的機會。”
這些話,阮歡一個字都聽不進去。
她只覺得徹骨的寒冷,比這冬日的寒風更刺骨。
皇上的無情,像是最利的一把刀子,狠狠傷透了她的心。
常在她阮歡何曾受過這等屈辱?!
在馮順祥的強硬命令下,她被人半扶半拖地送回昭陽宮西偏殿。
如此一鬧,阮歡風寒加重,幾度昏厥,高燒不退,幾乎要丟掉半條命。
恍惚間,她似乎聽到宮人說皇上賞賜了名貴藥材過來。
阮歡猛地睜開眼,用盡力氣抓住床榻邊兒遲夏的手,眼中燃起微弱的希望。
“皇上皇上是不是來了?他來看我了是不是?”
遲夏看著她期盼的眼神,囁嚅半晌,最終只能艱難地搖了搖頭。
阮歡眼中的光瞬間熄滅了,手無力地垂落下去,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魂魄。
她閉上眼睛,倒向了床榻里面。
緊閉的眼角外,不知何時滑落了一滴清淚
幾日后,昭陽宮西偏殿里。
阮歡高熱退后,整日渾身無力地躺在床榻上,單薄的身子似是一具空殼。
沒想到,竟迎來了皇后的鳳駕。
皇后依舊是一副母儀天下的端莊模樣。
她身著華服,在宮人的簇擁下踏入這冷清的西偏殿。
皇后坐在床邊的繡墩上,看著床上形銷骨立的阮歡,語氣顯得極為溫和。
“阮常在,怎病得如此重?定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。”
她的唇邊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。
“家族落難雖令人心痛,但活著的人總要往前看,萬不可因此傷了自己的根本啊。”
她話語看似安慰,實則句句往阮歡心口最痛處戳去。
阮歡艱難地轉過頭,不想看她那副虛偽的面孔,聲音因連日高熱而變得嘶啞。
“皇后娘娘是來看臣妾妾身笑話的嗎?”
皇后臉上露出高高在上的憐憫:“妹妹這是說的什么話?”
“你我姐妹多年,一同侍奉皇上,本宮怎會看你的笑話?本宮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。”
“虛偽至極!咳咳咳”
阮歡猛地扭回頭,恨恨地瞪著她。
就在這時,皇后身邊的孫嬤嬤從門外進來,屏退了除了遲夏以外的一切伺候的婢女。
孫嬤嬤來到皇后面前,恭敬地問道:
“皇后娘娘,迎接貴妃娘娘回宮的宴席,初步擬了幾個章程,您看是設在寶華殿還是御花園暖閣更為妥當?內務府等著回話呢。”
貴妃?
聽到這兩個字,阮歡整個人如遭雷擊!
宮里什么時候還有貴妃!
她一時間忘記了語,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皇后微微蹙眉,似是不悅孫嬤嬤在此刻提及,輕聲道:“此事稍后再議,沒見阮常在正病著嗎?”
然而,阮歡卻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力氣,猛地從床上掙扎起來,一把死死抓住皇后的手臂。
阮歡雙眼赤紅,聲音嘶啞地變了調:“誰?什么貴妃?!”
“是不是水仙那個賤人?是不是她!”
皇后似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瘋狂嚇了一跳,試圖掙脫,卻被抓得死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