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拿起旁邊矮幾上溫著的清水和一個白瓷小碗,用瓷勺舀起一點溫水,小心翼翼地湊近小川子干裂的唇邊。
溫水浸潤了唇瓣,水仙動作輕緩地連著給他喂了幾勺水。
小川子舒服了一些,嗓子也沒那么干澀了。
他才虛弱地張了張嘴,發出氣音:“娘娘”
水仙放下碗,低聲問他:“感覺如何?”
小川子艱難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,聲音微弱:“奴奴才還好”
他緩了口氣,眼中閃過劫后余生的慶幸,“幸虧娘娘讓奴才提前備下金瘡藥和那些保命的藥丸”
之前察覺到后宮的風雨欲來,警惕的水仙私下讓小川子準備些金瘡藥,甚至還有幾顆吊命的參丸。
她本是為自己和腹中孩兒留的最后一道防線,卻萬萬沒想到,最終受苦的竟是無辜的小川子!
小川子正虛弱,水仙沒有細問小川子是如何躲過嚴苛的慎刑司搜身,將那些藥帶進去的。
她愧疚地看著虛弱的小川子:“小川子是我對不住你。若非跟著我,你怎會遭此大難”
“不,”小川子用力地搖頭,牽動了傷口,痛得他眉頭緊皺,“沒沒有娘娘奴才早就被李三他們打打死了”
“娘娘是奴才的伯樂”
他喘息著,虛弱卻堅定地說道:“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,奴才能為娘娘盡力,死死而無憾”
這番話,發自肺腑,重逾千斤。
水仙看著他眼中那純粹的忠誠,只覺得心頭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她一字一句,清晰而堅定地承諾:“我不要你死,我要你活著!你的命,從今往后,不只是你自己的!”
——
當晚,昭衡帝帶著解除水仙禁足的明黃圣旨,踏著夜色再次駕臨永樂宮。
晚膳氣氛溫馨,昭衡帝看著水仙氣色好轉,心情也頗為愉悅。
水仙為他布了一箸菜,輕聲提起:“皇上,小川子今日被接回來了。”
昭衡帝臉上的笑容淡了些,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酸意:“仙兒,自打這小川子進了慎刑司,你嘴里念叨的,心里掛念的,可都是他了。”
“朕今日解了你的禁足,倒不見你這般歡喜?”
水仙抬眸,迎上他略帶審視的目光,委屈道:
“皇上這話,可真是冤枉臣妾了。臣妾關心小川子,并非因為他是臣妾的人。”
“哦?”昭衡帝挑眉,來了興趣,“那是因為什么?”
水仙放下筷子,正色道:“臣妾關心的,是皇上您的名聲。”
“此話怎講?”
“小川子雖身為內侍,但其鉆研醫術堪稱廢寢忘食,癡迷忘我。臣妾曾見過他多年整理,親手撰寫的一本醫書心得,其中見解,頗有獨到之處。”
“如此潛心鉆研的人才,若僅僅因為內侍的身份便被埋沒,豈不可惜?”
她頓了頓,看著昭衡帝若有所思的表情,聲音輕柔。
“臣妾想著,若皇上能破格恩準小川子進入太醫院學習深造,一來,是給了他一個施展才華,報效朝廷的機會。二來,更是彰顯了皇上您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圣明!”
“只要小川子能在太醫院做出些成績,將來史書工筆,記載的便是皇上您慧眼識珠的明君之舉!這份破格錄用賢才的美名,足以流芳后世!”
她的話,精準命中了帝王的心理。
帝王所求不過千秋功業,青史留名。
果然昭衡帝輕笑了聲,朗聲道:“朕,便做這先例又何妨!”
他興致高昂,當即決定:“走!隨朕去看看這個小川子!”
偏殿內,藥味依舊濃郁。
小川子昏昏沉沉,被一陣腳步聲驚醒。
當他費力地睜開眼,看到明黃的龍袍映入眼簾時,驚得魂飛魄散!
掙扎著就要滾下床榻叩拜。
“免了!”昭衡帝難得地和顏悅色,抬手制止,“你傷勢未愈,不必行禮。”
小川子惶恐不安,不知帝王駕臨所為何事。
昭衡帝目光落在他滿身紗布上,語氣帶著幾分嘉許:
“小川子,你鉆研醫術,護持龍胎有功,雖遭冤屈,其志可嘉。朕念你一片赤誠,才學難得,特破格擢升你為太醫院學徒!”
“即日生效,待傷勢痊愈,便去太醫院報到,潛心學習!”
小川子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太醫院學徒?
他一個卑賤的太監,竟然可以進入太醫院?!
“皇皇上!娘娘!”
巨大的激動讓他暫時忘卻了傷痛,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,竟掙扎著翻下床榻,不顧渾身傷口崩裂的劇痛,朝著昭衡帝和水仙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!
“奴才謝皇上天恩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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