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些時候,長信宮主殿內。
“皇帝駕到——!”
太監的通報聲響起的瞬間,殿內宋常在心頭猛地下墜。
怎么這么巧,皇上竟然來了!
她與易妃對視一眼,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之色。
兩人匆匆起身,領著宮人疾步迎出殿門。
風雪里,易妃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畫面:
庭院中央,昭衡帝懷中緊緊抱著水仙。獨屬于帝王的龍紋大氅,正裹著那女子,只露出一張凍得毫無血色的嬌美小臉。
易妃神色微凝,眸底閃過一抹寒光。
宋常在更是心頭巨震,她眼睜睜看著昭衡帝抱著水仙,頭也不回地踏出長信宮的宮門。
“易妃娘娘”宋常在聲音發顫,“皇上他他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將那賤婢抱走!”
易妃緩緩收回目光,臉上重新換上溫婉笑意,然而那笑意未達眼底,冷得滲人。
“慌什么?”易妃聲音平靜。
“皇上想要寵幸誰,都是天子之意,自有皇上的道理。”
她轉身,緩緩走回殿內,宋常在只得惴惴不安地跟上。
暖爐里炭火噼啪作響,驅散了周身的寒意,卻驅不散宋常在眸底的慌亂之色。
“就是可惜了,”易妃在主位坐下,端起茶盞,語氣帶著些許惋惜。
“若非水仙這賤婢橫生枝節,驚擾了圣駕本宮原想著,趁皇上今夜駕臨的興頭,好好將妹妹引薦一番呢。妹妹家世清貴,品貌端方,若得圣心眷顧,封個嬪位也是指日可待的。”
易妃這話說得巧妙,直接將宋常在的怨懟都引去了水仙那邊。
“她算個什么東西!”
宋常在猛地一拍桌子,“一個下賤的婢子!仗著有幾分顏色,就敢在雪地里裝腔作勢!她定是算準了皇上會來,故意跪在那里勾引!真是無恥!”
她不提是易妃的處罰,只認為水仙蓄意勾引。
宋常在越說越氣,“娘娘您看她!上次侍寢被皇上原封不動送回來,已是天大的恥辱!她竟還敢如此不知廉恥,恬不知恥地往上貼!”
易妃靜靜聽著,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許。
或許,宋常在比她預料的,還要好用些。
“妹妹消消氣,何必跟一個奴才置氣?”易妃慢條斯理地喝茶,才悠悠道:
“只是皇上方才那情狀,你也瞧見了。那披風,可是御用之物。本宮在這宮里也有些年頭了,還沒見過皇上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。”
她輕撫茶盞,“水仙,怕是要侍寢了。一旦承寵,依著規矩,怎么說也要封個答應。”
“答應?”宋常在面露鄙夷,“她也配?一個家生賤奴,連給皇上提鞋都不配!她若真得了位分,豈非要爬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?娘娘,您就容得下她如此放肆?”
易妃放下茶盞,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。
“容得下如何?容不下又如何?”
她聲音輕飄飄的,帶著不易察覺的煽動,“她是本宮帶進宮的人,與本宮有數年情分,本宮還能怎么著她?”
宋常在聽了,沒作聲。
她心想,易妃娘娘心慈,不便出手。
自己作為清貴世家出身,后宮的一股清流,卻不能任由那個賤婢放肆下去!
宋常在的眸色一寸寸冷了下去,心中涌起對水仙的恨意與厭惡!
——
乾清宮殿內。
暖爐燒得極旺,炭火通紅,往來太醫宮人,均腳步匆匆,神色緊張。
水仙躺在明黃床榻之間,臉色蒼白,緊閉雙眼,陷入沉沉的昏迷。
夢里,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個雪夜。
她在黑暗的巷弄里跑著,冰冷的雪花刀子般刮在臉上,她赤腳踩在凍硬的青石板上,每一步都像踏在刺骨的冰塊上。
在她身后,那些打手越來越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