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吳郡顧氏府邸。
府門大開,張燈結彩,門前車馬如龍,吳郡有頭有臉的士人名流,幾乎傾巢而出。
宴會設在顧府最大的廳堂“致遠堂”內。
堂中陳設典雅,古色古香,每一件器物都透著數百年的底蘊。
輕紗曼舞,絲竹悅耳,空氣中彌漫著上等熏香和醇酒佳肴的香氣,營造出一種太平盛世的和諧景象。
然而,在這片和諧之下,卻暗藏著洶涌的激流。
顧雍高坐主位,他身著一襲玄色深衣,須發打理得一絲不茍,面容沉靜,眼神深邃,頗有大家風范。
他的左手邊,是性情方正的張溫、年少成名的陸績和沉默寡的朱桓。
四人身后,則是各家的核心子弟和吳郡的名士們。
這哪里是宴會,分明是一場文人集團對新興武力的聯合審判。
“孫將軍到!郭父師到!”
隨著門外一聲高亢的通傳,堂內的絲竹聲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目光,齊刷刷地投向了門口。
孫策當先一步,跨入大堂。
他今日特意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銀色鎧甲,外罩白色戰袍,身姿挺拔如松,面容英武,龍行虎步間,一股凌厲的煞氣撲面而來,
讓堂內許多養尊處優的文人,不由自主地感到了呼吸一滯。
緊隨其后的,便是郭獨射。
與孫策的威勢逼人不同,他依舊是一身尋常的白衣,臉上掛著懶散的微笑,仿佛不是來赴一場暗藏殺機的宴會,
而是來鄰居家串門。他的左手邊,是身著華服、容光絕代的貂蟬;右手邊,則是英氣颯爽、別有風情的孫尚香。
三人并肩而行,一個玩世不恭,兩個絕色佳人,與這莊嚴肅穆的場合顯得格格不入,卻偏偏形成了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風景線。
周瑜跟在最后,面帶微笑,手持羽扇,風度翩翩,像一個完美的平衡點,調和了孫策的銳利與郭獨射的散漫。
顧雍的瞳孔微微一縮,隨即起身相迎,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。
“孫將軍,郭先生,周都督,大駕光臨,令寒舍蓬蓽生輝啊!快,請上座!”
孫策按照郭獨射的吩咐,只是微微點頭,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客席主位坐下,一不發,氣場十足。
郭獨射則是拉著兩位夫人的手,大大方方地在孫策身旁坐下,還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堂內的歌姬,仿佛在評判她們的舞姿是否合格。
這番做派,讓在場的許多士人暗自皺眉。
太無禮了!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。
顧雍作為主人,滴水不漏地掌控著宴會節奏,絕口不提任何軍政大事,只談風月,閑聊逸聞。
終于,那個最沉不住氣的張溫,按捺不住了。
他端起酒杯,站起身,先是對孫策遙遙一敬,皮笑肉不笑地說道:“孫將軍年紀輕輕,便有如此武功,橫掃江東,真乃當世之英豪。溫,佩服!”
孫策只是舉杯示意,依舊沉默。
張溫沒等到預想中的回應,也不尷尬,話鋒一轉,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,帶著一股教訓的口吻。
“然,古語有云,‘馬上得天下,不能馬上治之’。我江東自古乃是文獻之邦,禮儀之鄉,講究的是仁義教化。”
“將軍以武立身,固然可敬,但若要長治久安,還需廣納賢才,親近儒學,行王道,而非霸道啊!”
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,引經據典,瞬間引來堂內一眾儒生的附和。
“張公所極是!”
“治國安民,非刀兵所能為也!”
他們名為勸諫,實則是在指著孫策的鼻子說:你一個大老粗,別以為能打仗就了不起了,這地方的規矩,得我們讀書人說了算!
孫策的臉黑了下來,握著酒杯的手,關節已經發白。
就在這時,一聲輕笑,打破了這“同仇敵愾”的氣氛。
郭獨射懶洋洋地抬起頭,看向張溫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。
“這位……張老先生,是吧?”
張溫眉頭一蹙:“老夫張溫,張子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