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備的反應,快得像是一種本能。
他連連擺手,臉色漲紅,一副受了天大驚嚇的模樣。
“使君,萬萬不可!萬萬不可啊!”
“備有何德何能,敢受此大任?”
“我奉公孫將軍之命,前來救援,乃是出于義氣。”
“若趁人之危,取了徐州,天下英雄將如何看我劉備?”
“此乃不義之舉!備,寧死不做!”
他辭懇切,神情激動,仿佛陶謙不是在送他一場潑天富貴,而是在逼他飲下一杯鴆毒。
陶謙見他推辭,更是焦急,幾乎要跪下來。
“玄德公若不允,便是要陷我于不義,陷徐州百姓于水火啊!”
“這……”
兩人你來我往,一個真心要送,一個拼命不要,場面一度十分感人。
關羽撫著長髯,微微點頭,眼中流露出贊許之色。
大哥的仁義,果然天下無雙。
張飛卻急得抓耳撓腮,恨不得上去替他大哥把那官印給搶過來。
糜竺等徐州官員,也是紛紛勸進,一時間,整個大廳都充斥著“玄德公大義”、“請玄德公受此重任”的呼聲。
“呵呵……”
一聲輕笑,不大,卻像一根針,瞬間刺破了這熱烈而感人的氣氛。
所有人循聲望去。
只見郭獨射斜倚在座位上,一手端著酒杯,一手輕輕敲著桌面,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譏諷。
“真是……一出好戲啊。”
他慢悠悠地開口,目光直視劉備。
“唱念做打,俱是一流。”
“劉玄德,你不去當個戲子,真是屈才了。”
此一出,全場死寂。
“你這廝!胡說八道些什么!”
張飛勃然大怒,猛地一拍桌子,豹眼圓睜,就要發作。
“三弟,不得無禮!”
劉備厲聲喝止了張飛,隨后轉向郭獨射,臉上依舊是那副寬厚仁德的表情,只是眼神深處,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。
“郭司徒,備自問一片赤誠,不知何處得罪了司徒,要受此羞辱?”
“羞辱?”
郭獨射站了起來,將杯中酒一飲而盡,然后把酒杯重重地頓在桌上。
“我不是在羞辱你,我是在點醒你!”
他走到大廳中央,環視眾人,最后目光鎖定在劉備身上。
“劉玄德,你口口聲聲說‘仁義’,那我倒要問問你,什么是‘仁義’?!”
“是眼睜睜看著陶使君一把年紀,心力交瘁,無力守護州郡,這叫‘仁’嗎?”
“是眼睜睜看著徐州這片膏腴之地,被曹操那樣的屠夫踐踏,或是落入其他虎狼之手,這叫‘義’嗎?”
“不!”
郭獨射的聲音陡然拔高,如同洪鐘大呂!
“你所謂的‘仁義’,不過是你沽名釣譽的幌子!”
“你想要的,是‘不受徐州’這個名聲,而不是徐州百姓的安危!”
“你的‘仁義’,是做給天下人看的,是寫在史書上的!”
“至于腳下這片土地,和土地上正在哀嚎的百姓,死活與你何干?!”
“你……”
劉備的臉色,第一次變了,從漲紅變成了青白。
郭獨射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,步步緊逼。
“你還說你沒有德能?你看看你身后!”
他一指關羽、張飛。
“云長之勇,翼德之猛,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!”
“你再看看你自己,漢室宗親,仁德之名遠播!”
“你有兵,有將,有名望,有民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