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子要封董卓為“尚父”消息,很快傳遍京城。
消息傳到太師府,李儒第一個沖進了董卓的書房。
“主公!萬萬不可!”李儒的臉上,滿是焦急和凝重,再無往日的從容。
董卓正穿著一身寬大的絲綢寢袍,由兩個美艷的侍女伺候著,欣賞一面新得的西域寶鏡。
鏡子里,他肥碩的身軀幾乎要撐破華貴的衣袍,臉上泛著油光,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志得意滿的陶醉。
“文優,何事如此驚慌?”
董卓慢條斯理地揮退侍女,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,塞進嘴里,“天子識時務,知進退,愿意尊咱家為尚父,這是天大的好事,喜事!”
“你哭喪著臉做什么?”
李儒急得直跺腳:“主公!這是陷阱!是毒藥啊!”
“您想,那劉協小兒,對您恨之入骨。”
“黃琬那些老臣,更是恨不得食您之肉,寢您之皮!”
“他們怎么會如此好心,給您上這等尊號?”
“事出反常必為妖!”
“這背后,定然是那郭獨射在搗鬼!”
“他先是在殿上捧殺您,又在府里離間您和奉先將軍,如今再獻上這等毒計,分明是想將您騙進宮中,圖謀不軌啊!”
李儒的一番話,如同一盆冷水,澆在了董卓火熱的心頭。
他臉上的笑容,漸漸凝固。
是啊,李儒說的有道理。
他董卓是什么人,他自己清楚。
他廢立天子,屠戮士族,遷都長安,搞得天怒人怨。
劉協和那幫老家伙,怎么可能真心擁戴他?
郭獨射……那個年輕人……
董卓的眼中,閃過一絲忌憚和殺機。
那雙眼睛,太清澈,也太銳利,仿佛能看穿一切。
難道,這真是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?
看到董卓的神色變化,李儒心中稍安,繼續勸道:“主公,依儒之見,當立刻拿下郭獨射,嚴刑拷打!”
“再派兵包圍皇宮,逼那小皇帝說出實情!”
“寧可錯殺,不可放過!”
董卓沒有說話,他巨大的身軀在書房里來回踱步,厚重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響。
他的內心,正在進行一場天人交戰。
理智告訴他,李儒是對的。
這太像一個陷阱了。
可是,情感和欲望,卻在瘋狂地叫囂。
尚父!
那是何等的尊榮!
周有姜太公,漢有董尚父!
一旦接受了這個封號,他董卓,就將從一個“國賊”,名正順地變成“國父”!
他將凌駕于百官之上,甚至凌駕于天子之上!
這是他夢寐以求的!
是他洗刷自己出身,讓自己名垂青史(哪怕是罵名)的最好機會!
他渴望這個名分,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渴望水源,就像癮君子渴望毒品!
郭獨射的話,又在他耳邊響起:“想讓那些土雞瓦狗,真正變成土雞瓦狗,唯一的辦法,就是讓天下人看到,誰才是真正的英雄!”
難道,這不是劉協那小子,被郭獨射說服了,徹底認清了現實,想要用一個名分來換取安穩嗎?
這,也說得通!
董卓煩躁地揮了揮手:“此事,容咱家再想想。”
他走出了書房,沒有回后院,而是徑直去了府邸后方的一處僻靜小院。
這里,住著他的老母親,池陽君。
老太太已經九十多歲,頭發全白,牙齒也掉光了,但一雙眼睛,卻依舊精光四射,充滿了貪婪和權欲。
董卓將事情原委一說,老太太渾濁的眼睛,瞬間亮了。
她激動地抓住董卓的手,干枯的手指像是鐵爪:“兒啊!這是天大的好事啊!”
“尚父!皇帝都要叫你爹了!”
“咱家……咱家就是太皇太父了!”
“什么陷阱!什么毒藥!”
老太太啐了一口,“我看那郭獨射,是個忠臣!”
“是個能看清形勢的聰明人!”
“他知道這天下,早晚是你董家的!”
“這是在勸那劉家小子,提前給你讓位呢!”
“去!必須去!”
“要風風光光地去!讓全長安的人都看看,我兒子,是何等的威風!”
母親的話,像是一劑強心針,打進了董卓的心里。
他那被李儒澆滅的欲望之火,再次熊熊燃燒起來。
是啊,我怕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