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死寂。
整條長街,落針可聞。
所有人都被郭獨射這番堪稱扒皮抽筋的痛罵,給徹底震傻了。
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,曹操排眾而出。
他沒有抬頭去看酒樓上的郭獨射,而是對著何進,做了最后的,也是最徒勞的努力。
他深深一揖,聲色俱厲!
“大將軍!郭諫議之雖是誅心,卻非無的放矢!”
“宮中必有殺機!請您三思,萬萬不可孤身輕入啊!”
何進此時早已被那番惡毒的咒罵,燒掉了最后一絲理智。
他覺得曹操和郭獨射就是一丘之貉,串通好了要當眾羞辱他,讓他下不來臺!
“夠了!”
他一把推開身前的曹操,肌肉虬結的手臂直指巍峨的宮門,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。
“我!何進!手掌天下兵馬!”
“一群閹豎不過是待宰的豬狗,誰敢動我分毫!”
“我意已決!”
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瘋狂的殺意。
“誰敢再多一句,以謀逆同黨論處!”
話音落下,他再不看任何人一眼,在一眾前來“恭迎”的宦官簇擁下,昂首闊步,走進了那座金碧輝煌,卻已然殺機四伏的長樂宮。
為首的宦官滿臉堆笑,腰彎得幾乎要折斷,那諂媚的姿態,讓何進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煙消云散。
他挺直了腰桿,屠夫出身的他,從未覺得自己的腳步如此沉穩,如此富有力量。
朱紅的宮門在他身后緩緩關閉,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。
長長的甬道幽深寂靜,兩側的宮人低眉順眼,大氣不敢出。
何進很享受這種感覺。
他仿佛已經看到,何太后在自己的威勢下低頭,將張讓等人的項上人頭,作為禮物送到他的面前。
穿過嘉德殿,宦官引著他走向一處偏殿。
“太后正在此處等候大將軍。”
何進沒有懷疑,大步踏入。
殿門在他身后“吱呀”一聲合攏。
殿內光線昏暗,并無太后的身影,只有數十名手持利刃的甲士,從屏風后、梁柱旁閃身而出,眼中閃爍著餓狼般的兇光!
為首的,正是中常侍張讓!
他臉上再無半分諂媚,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瘋狂!
“屠夫!”
張讓的聲音尖利刺耳,在大殿中回蕩。
“你以為你是誰?國之棟梁?”
“不!你不過是靠著妹妹的姿色,才爬上高位的蠢貨!”
何進的瞳孔猛地收縮,他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佩劍,卻摸了個空。
為了表示對太后的“尊重”,他入宮前便已解下佩劍!
“我……”
他驚恐地后退,那張因自負而漲紅的臉,此刻血色盡褪,只剩下死人般的蒼白。
“你召外兵入京,欲盡殺我等,當我等是砧板上的魚肉嗎?”
“今日,我等便先讓你這頭蠢豬,知道什么叫血濺屠場!”
張讓猛地一揮手。
“殺了他!”
數十名刀斧手一擁而上!
何進發出一聲不似人腔的驚恐咆哮,這位曾經手起刀落的屠夫,此刻卻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,赤手空拳地左沖右突。
但一切都是徒勞。
“噗!”
一柄長劍從他后心刺入,前胸透出。
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,看著胸口那截帶血的劍尖。
緊接著,無數的刀劍,狠狠地劈砍在他的身上。
骨骼碎裂聲,皮肉分離聲,清晰可聞。
他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,鮮血瞬間浸透了華美的地毯。
彌留之際,他的腦海中,不受控制地回響起酒樓上那個年輕人冰冷如神諭般的聲音。
“你只是在走進一個為你精心準備的屠宰場!”
“一頭……自以為是的蠢豬,正興高采烈地奔向開水鍋!”
原來……原來他說的……都是真的……
他不是在罵我。
他是在……宣判我的死期。
悔恨與恐懼的淚水,從他圓睜的雙眼中涌出,與地上的鮮血混在一起。
……
宮門外。
時間,在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凝固的膠水。
一刻鐘。
兩刻鐘。
街道上,數千兵士紋絲不動,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