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是這時,有宦官碎步進來道:“稟陛下,兵部尚書馬文升求見。”
“……”
一股怒火,終究還是消了一些。
弘治皇帝不經意的,將幾封書信收回了袖里,才面無表情地道:“宣。”
馬文升興沖沖的疾步進了暖閣,一見到弘治皇帝,便拜下道:“陛下,大喜,大喜啊。”
“喜從何來?”弘治皇帝微微皺眉。
馬文升立馬道:“詔獄里有了消息,劉大夏招認了,當初所謂焚毀三寶太監的文牘,其實是假的,雖是燒了一個庫房,可實際上,里頭的文牘,都已事先搬空了,他只是想要絕了項公的下海之心,留著那些文牘,是為了防范于未然,這些文牘就在劉大夏的老宅里,陛下啊,這是天佑大明啊,臣已命人前往劉大夏老宅,只要取回了這些資料,兵部這邊就好辦了,能省下的錢糧,不知凡幾。”
弘治皇帝一聽,頓時振奮了起來:“好,你說的不錯,真是天佑大明。”隨即,他又冷笑,道:“那劉大夏,實是無恥之尤。”
只一句這么輕描淡寫的評價,卻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似乎,也沒有要求對劉大夏做出其他的指示。
馬文升心里卻唏噓起來,審是審出來了,可又如何,陛下說的是無恥之尤,宮里沒有不透風的墻,北鎮撫司自然知道應當怎么做了,只怕接下來,劉大夏的余生都將會在那令人恐怖的詔獄中度過,永遠生不如死。
“對了。”弘治皇帝突然道:“馬卿家,為何
詔獄的事不是牟斌來報,而是你這兵部尚書先報來。”
這確實是令人奇怪的地方,既然是詔獄那兒來的消息,和兵部尚書,實無關聯,就算來稟奏,那也是錦衣衛的事,你兵部怎么可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。
馬文升苦笑道:“臣前幾日與方繼藩交談,方繼藩說,極有可能,這些文牘還留著,還說所謂的燒毀文牘,對劉大夏而,只是手段,而絕非目的,劉大夏定會留一手。”
弘治皇帝一聽,頗為震驚。
只是手段,絕非目的。
當時弘治皇帝都沒有想到,卻萬萬料不到,方繼藩竟是想到了。
此時,馬文升又道:“兵部眼下的當務之急,便是擬出下西洋的章程,有和沒有這些文牘,都是至關重要,臣心里存著希望,所以……索性在詔獄那兒蹲守,一有了消息,就來稟奏了。”
弘治皇帝不禁感慨:“哎……方繼藩是個多聰明的人啊,太子若有他的一半,朕也就放心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馬文升也不由感慨:“臣當初,常常聽人說他不堪為人子,敗家荒唐,豬狗不如,前幾日臣和他倒是打了一些交道……雖是覺得他有些……”
馬文升努力的想到了一個詞;“有些不近人情,卻遠非傳聞中如此,臣以為,外界的傳,一定不是現實中如此,還是眼見為實才是真切,現在的人哪,搬弄是非,誤信謠,真是沒法兒說。”
他搖著頭,一臉為方繼藩很是感慨的樣子。
弘治皇帝自也是深以為然的頷首道:“確實是這個理。”
只是,他心里又忍不住的怒了起來,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啊,所以說……
太子這個畜生真不是東西,他朱厚照想要胡鬧,自己作死就算了,偏還要拉一個方繼藩,讓天下人都認為是方繼藩讓太子殿下去胡鬧的,可事實呢,方繼藩才是受害者,最終又將方繼藩的名聲弄壞了,而太子這始作俑者,誰敢竭力批評他?
弘治皇帝越想越是唏噓,這些日子,方繼藩到底為太子背了多少黑鍋。
只是……弘治皇帝卻絕不會向馬文升提及這些事的。
這種事,只適合找個機會,關起門來,將太子狠狠懲治一番,打到他服氣為止。
弘治皇帝便道:“現在好了,等文牘一來,立即在兵部挑選人進行好生研讀吧,此后再上一道章程,下西洋之事已是迫在眉睫,這不只是朕的期望,是天下萬民的期待。”
馬文升頷首點頭:“臣遵旨。”
等馬文升告退,弘治皇帝冷著臉,跪坐在御案之后,紋絲不動。
蕭敬小心翼翼地看著陛下,安靜地等待著皇帝思考國事種種。
突然,弘治皇帝道:“太子的性情,為何和朕一丁點也不像啊。”
蕭敬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奴婢斗膽一,陛下的性情,也不似先皇帝。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哂然,搖了搖頭道:“真希望,這小子,不要耽誤了別人,否則,朕心難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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