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楚沒有等他回答,又說道:“可是我甚至都來不及讓她知道我的存在,她就在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后驚惶地逃走了。
“后來我上王庭來的次數就多了些,也開始曲意奉迎我的父汗,除去得到他的信任之外,也想在王庭里多留一會兒,以圖能遇見她。
“可我總共見到她的次數,前后也不過三四次。人前她從來沒有露出過笑臉,也總是低著頭,也許是覷覦她們姐妹的人太多了。
“不光是她,她的妹妹到了七八歲上,也被很多人盯住了,畢竟韃靼人里,幾歲就通婚的事情遍地都是。
“何況她們好像生來就是什么出眾的人一樣,行動舉止把周邊人襯得粗俗極了。
“一個人若是生得太顯眼,總歸會招來不少事情的。
“所以容姬他們在王庭生亂的那天夜里失蹤,被人傳說是遭殺害了,
也很多人相信。
“因為王庭的女人們都很害怕她們幾個來日禍害到自己的男人,早就恨不得除了她們,只不過沒有機會。”
燕棠看過來:“你也相信了?”
賀楚沉默了一會兒,說道:“我不想相信。”
燕棠別臉看向庭外:“所以你找了那么多年,究竟有沒有什么結果?”
“沒有。”賀楚幽幽地道,“我只是在我父汗的遺物里得到一只銀制的狼頭手環,那手環是砸斷的,據說是在她們失蹤之后,他在他們所居的宮中找到的。
“但可笑的是,我惦記了她那么多年,甚至那個手環究竟是不是屬于她的東西我都不清楚。”
秋風灌進屋里來,風停時便只剩下一屋的沉默。
此刻成為階下囚的賀楚,眼里的情緒不是屈辱,不是憤懣,也不是仇恨,而只是一腔用遺憾腌制透了的陳年蕭索而已。
……
走出衙門之后燕棠抬頭看了看天空,日光已經開始西斜,天很藍,萬里無云。
對賀楚的故事他沒有太多感受。
也許戚繚繚是對的,容姬并不是他的生母。而賀楚要找的人沒有下落,也許這后頭還有內因。
可是她拷問他的也很有道理,如果他的生母萬一真的需要以某種方式求活呢?
讓他想清楚,這才是她拋出那個問題的真正用意吧?
放在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身上上他或許很容易有答案,說句名節至上不是那么艱難。
可是事情若安在已日漸刻入他骨髓的她身上,這種感覺和矛盾的心理就忽然變得切實起來了。
不說他現在能不能給出答案,只說他一想到她要面臨什么樣的場景,他心里就如若刀扎。
而當這個人是生他,賦予他生命的母親的時候,他能厭棄她嗎?能不容她嗎?
若不是她,起碼他連這二十年的經歷都不會有。
他的高高在上,他所謂的高尚的人格,難道不都是基于當年她的十月懷胎之上嗎?
所以就算一切是真的,他又有什么資格去厭棄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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