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前一天,李戎派士兵將我送回寨子里,新婚時他要來這迎親。當我踏上這故土時,一時間恨不得變成一顆大樹,和那些花花草草們永遠留在這里,躲開李戎那廝。只是,寨子里的人都認為是我撿了大便宜,各個都歡天喜地,大紅燈籠高高掛,紅綢結成的花一朵又一朵,只有我爹和幾位當家愁眉苦臉,看著我連連嘆氣。
李戎那廝為防止我逃婚,派重兵嚴守寨子,我真是插翅都難飛!算他聰明,要不我還真有逃婚的念頭。正當我心中問候了李戎祖宗十八代的時候,爹突然拎了一包東西進來。
“爹,那是什么啊?”
“雄黃。”他把那包雄黃擱到我跟前,“以前和你幾個伯伯搶知府的時候,也是夏季。那兒蛇特別多,你備點雄黃在身上,以防萬一。”
我接過雄黃,湊過去聞了一聞,那味兒我可真不喜歡。“用不著這么多吧?我弄個小荷包裝些,剩下的您自個兒用。”說著我抽出腰間的小荷包,倒了些雄黃進去。
爹沒再說話,他負手而立,眼觀青天。我系好荷包,他才轉過身來問我:“丫頭,告訴爹,你真想這么嫁給李戎了?”
當然不想。我皺著眉頭:“爹啊,事情都已經這樣了,您還能挽救么?沒看到外頭全是士兵嗎?”
“是啊,爹不爭氣,保護不好你。”爹一臉的歉意。我不由得心下一酸,話都說不出來。
這一夜,過得極其漫長,夜里總是輾轉反側,從未想過我也有嫁人的那天。清冷的月輝從南窗匐進來,我攤開手試圖握住那些光輝,卻徒勞得愚蠢。這夜我睡不好,直到天亮了,依然沒有睡覺的念頭。
寅時,喜娘將我從被窩里拖出來,她歡天喜地說:“姑娘啊,可不能貪睡了喲,今兒要早早準備,不能耽誤吉時。”
我耷拉著腦袋任憑她怎樣將死的說成活的。喜娘和幾個從將軍府過來的侍女將我一番梳妝打扮,我再一次穿上大紅嫁衣,頭上頂著鳳冠,那上頭如步搖一樣的銀片搖搖晃晃,走起來還有細細的清脆聲響。
這些女人各個眉開眼笑,除卻我板著一張臉,喜娘看不下去了:“姑娘,大喜日子不能喪著臉,要笑!多笑笑!”
我依然面無表情,板著臉。她見說不通干脆將喜帕一把蓋到我頭上。待打點好我的行頭時,接下來就該哭嫁了,我沒娘親,只有爹和幾位當家來給我送行。要那幾個大男人哭,簡直比登天還難。
我頹
然坐在堂屋里,爹就在我旁邊,悶聲不語。刀疤劉伯伯干笑著,“衛甄呀,你這出門了,我們幾個伯伯就合計給你買了些布料,首飾,算作你的嫁妝。”
我點頭,紅帕子遮住我的視線,但依稀間能看到幾個下人在抬箱子,大約就是他們為我準備的嫁妝。刀疤劉伯伯說完后,堂屋里又沉寂下來了,好一會兒爹才握住我的手,語重心長地說:“既然都嫁了,就跟著李戎好好過吧。”
我一聽這話,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,那喜娘終于松了一口氣,這哭嫁算是完成了。
辰時,李戎的迎親隊伍來了,外頭鞭炮聲一陣又一陣,喜娘攙扶著我告別爹與幾位當家,隨后便攙扶著我出去。一出大門,李戎按照禮節將我抱起來,一時間天旋地轉,他一雙胳膊真結實,抓著我還特別緊。他將我放到轎子里,待我坐定卻聽得他說:“長了肉啊,不錯。”
我隨口就罵:“你他|娘的,別廢話!”
他一愣,隨即伸出大手狠狠掐了我一把。我一急,要掀蓋頭卻被他按住了:“大喜日子,別逼我收拾你。”
這般我才收斂下來,他離開轎子翻身上馬。前頭的儀仗隊開始敲鑼打鼓,混在鞭炮聲里,一切都顯得模糊又吵鬧。但我明白,我要離開這土生土長的寨子了,要離開爹和幾位當家,要告別我十四年的悠哉生活。
一路吹吹打打才來到將軍府,這兒真是人聲鼎沸,即便我坐在轎子里依然能聽見外頭的聲響。李戎勒馬,又將我從轎子里抱出來,他緊緊箍著我,步子走得沉穩。我不由得說:“一年前,我爹就抱不動我了。”
“那是你爹老了。”他的聲音響在我頭頂。
我扁著嘴,“老個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