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來到荒原,在莽莽天棄山脈間感受到那股像雪崖青松般驕傲自信的氣息,小師叔便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鮮活起來,他依循著那道氣息穿越山脈,進入青翠山谷,在湖畔破境悟道,堅定而自信地踏過塊壘重重,來到了魔宗山門。
在這里,他終于聽到了小師叔的故事,也猜到了這個故事的結尾,震撼悲傷惘然之余。忽然間明悟這是自然而然的故事進程。
像小師叔那樣驕傲自信的人,當蒼穹覆蓋的人世間已經沒有任何存在值得他多看一眼時,他理所當然會拔出腰畔的劍,指向頭頂那片蒼穹。
只是。人終究還是不能勝天嗎?
寧缺沉默站在骨山之間,茫然不知該如何語。
老僧靜坐骨山之中,從聽到軻浩然入魔遭天誅那刻開始,他如同過往數十年間那般陷入絕對的沉寂之中,枯瘦如骷髏的臉上漸漸泛出一絲慈悲的佛光。
“終究還是這樣死了。”
老僧低首嘆息一聲。聽不出來是贊嘆還是悲傷,隨著這身輕嘆,已然瘦如骨架的身軀驟然間松垮下來,絲絲塵埃不知是從骨縫里還是破爛僧袍里噴濺而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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塵封的故事講完,便輪到了現世的恩怨情仇,世間所有事態總是在這樣枯燥乏味的循環中周而復始,葉紅魚赤裸的雙腿微微繃緊,右手握住了腰間那柄道劍。
寧缺驟然驚醒,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皺,快速說道:“蓮生大師如此境況。難道你現在就急著要動手,依我看還是先把大師救出來為是。”
老僧緩緩抬起頭,平靜慈悲看著這個年輕人,微笑說道:“我是個自縛之人,如果我自己不想出來,誰又能讓我脫困?”
葉紅魚知道寧缺是想拖延時間,沉默不語握緊劍柄,正想轉身之時,忽然看見白骨山里的蓮生神座看著自己緩緩搖了搖頭,不由心頭微凜停止了動作。
老僧微笑說道:“我避于此間超度白骨數十年贖罪。不離外界塵世打打殺殺,你們這些孩子又何必非要讓我再看到這些?眼前盡是白骨,何必再造殺業?”
葉紅魚不解,傳說中蓮生神座還是佛宗大德時。便曾當著神殿掌教及諸位強者之面暴起殺人,偶一動念便作佛子雷霆之怒,哪里是如今這樣一個慈祥枯僧?
然而看著蓮生神座深陷眼眸里慈悲溫潤平和的目光,便是精神強悍如她,也不自禁覺得身心一陣放松,再也生不起絲毫爭強之心。右手緩緩松開劍柄。
老僧溫和說道:“我未曾想到魔宗山門還有開啟的這一日,而山門開啟你們這等年紀便能進來,想必也是如今世上很出色的年輕人。要讓你們這樣的年輕人聽這些乏味的老故事,想來確實是種折磨,不過想著你們便是修行世界正道的將來,這個故事我真的很想請你們捺著性子繼續聽下去。”
聽著此,葉紅魚未作思忖,行禮后重新坐回地面。
莫山山一直盤膝安靜坐在地面。
寧缺只要可以不和道癡拼命,別說讓他聽故事,就讓他講三天三夜故事,他也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,所以他很誠懇地說道:“請大師賜教。”
葉紅魚微微皺眉,很是厭憎此人的無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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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爛柯寺血案,世人皆以為是神殿裁決司所為,只有我和神殿廖廖數人,知曉那是魔宗所為,便當我們準備尋合適機會告訴軻浩然時,他已然提前看出事情真相,當然只是第一層的真相,說實話直到今天我還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的。”
“當日看著他騎著毛驢來到大明湖畔,看著他揮手驅散湖水,看著他抽劍斬了塊壘,我的心情非常安慰,因為我以為自己的謀劃快成功了。”
老僧說到此處,停頓了很長時間,然后繼續輕聲說道:“因為我當時以為,無論他滅了魔宗,還是被魔宗所殺,他此生再無機會入魔,我也算盡到了朋友之義。”
寧缺心想小師叔有你這樣一個朋友,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。
老僧帶著不盡悔意痛聲說道:“然而我這一生從未見過如此殺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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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最近是將夜的一個節點,邁過去便是一馬平川,而且因為老腰的問題,所以只能且這樣慢慢認真寫著,但依然還是需要大家伙多投票支持一下,非常感謝你們。)(未完待續。)(未完待續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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