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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兒畔的白塔下。
一名滿臉都是皺紋的婦人,身上穿著一件由無數布片組成的奇怪衣服。漠然注視著身前那些后輩子弟,聲音沙啞怪異說道:“若要去燕北,便需要穿過唐境,朝廷已經發出文書,你們但走無妨,相信唐人不會為難你們。”
一名年輕苦行僧人詫異望著婦人問道:“曲妮大師,難道您不隨我們一道走?”
老婦人眼眸里閃過一絲惡毒痛恨神情,厲聲說道:“像唐國這等禮數敗壞,全無信仰的罪惡之地,我的鞋底沾了一粒它的灰塵。都會令我感到惡心。”
這位月輪國主之姐自幼帶發修行佛法,修行境界高深,在佛宗內地位極高,眼下這些奉西陵詔令前往燕北的年輕修行者們,都可以說是她的徒子徒孫。
她看著恭謹待命的諸位后輩,冷漠傲然說道:“我從北方走,直接過岷山,倒要看看唐國有沒有誰會攔下我。”
這里是月輪國,佛光普照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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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蹄踩在肥美的沃野上,仿佛都能擠出油來。
數百名騎士在溫暖的陽光下肅然前行。身上穿著純黑色的盔甲,盔甲上繪著繁復難明的金色花紋,黑色盔甲表面與金色花紋在明亮的光線下不停閃爍,透著一股莊嚴肅穆的美感與威壓感。
昊天教數千名虔誠信徒。正準備跪行拜山,聽著如雷般的蹄聲,驚的連連避到道畔的樹下,待他們看清騎士面容后更是趕緊跪下叩首,充滿了驚喜與敬畏神情。
西陵護教神圣騎兵,號稱世間最精銳騎兵。在道旁虔誠叩首的信徒們平時看到一人,便覺得是祖宗積德,今日竟然一下看到了數百位神圣騎兵,不由驚喜的難以自抑,甚至有婦人看著神圣騎兵肅然莊嚴模樣,興奮的昏厥過去。
有些身家富裕消息靈通的信徒,大約猜到這些護教神軍出動的原因是什么,但他們還是不理解,不過是些草原上的蠻子作亂,為什么神殿會如此重視?
數百名護教神圣騎兵中間,夾雜著數名穿著紅色道袍的昊天道門神官,神官們中間那位年輕的護教神圣騎兵將領英俊似非凡人,行走在陽光下,身上的盔甲仿佛鍍上了一層昊天神輝,若神子般完美而不容侵犯。
這里是西陵,昊天眷顧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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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院后山籠罩在深沉的夜色中。
寧缺把符文圖紙擱到桌上,疲憊地靠著角落坐下,看了會兒搖晃的爐火,不知不覺間便睡著了,這幾天他實在是累到了極點,腦力也壓榨到了極點。
“這么短的時間,居然就拿出了解決方案,我那天贊揚小師弟是符道上的天才,他果然沒有令我失望。”四師兄看著紙上的那些線條,又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沉沉睡去的寧缺,說道:“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給了他如此強烈的動力。”
六師兄一面計算符箭材料需要的金屬配比,一面壓低聲音說道:“我能感覺到小師弟很著急……好像他在擔心什么,不知道是不是去荒原的事情。”
四師兄說道:“荒原……西陵神殿擔心魔宗復生,小師弟終究是書院的人,有什么好擔心的?難道魔宗那些余孽當年被小師叔殺的不夠慘?”
六師兄憨厚問道:“師兄,我不是很理解這句話的邏輯關系,小師叔當年把魔宗殺的慘,如果小師弟又遇到魔宗的人,難道他不是應該更擔心嗎?”
四師兄看著他問道:“你說帝國禮部尚書去燕國會不會擔心被燕人殺死?”
六師兄抬起頭來,想了片刻后說道:“當然不會,如果禮部尚書出訪成京,只要少了一根毫毛,燕國只怕都會迎來滅頂之災。”
“同樣簡單的道理。”
四師兄平靜說道:“如果魔宗的人敢傷小師弟一根毫毛,魔宗難道就不怕迎來滅頂之災?難道就不怕再被小師叔屠一遍?”
“但小師叔已經死了。”
“師叔死了。師父還沒死,更何況二師兄一直想有機會向小師叔學習。”
“那小師弟究竟在擔心什么呢?”
四師兄看著沉睡中仍然蹙著眉頭的寧缺,沉默片刻后說道:“不知道,但他是小師弟。我們這些做師兄的當然要想辦法讓他不怕。”
“想什么辦法?”
“先替他把符箭弄好。”
“喔。”
對話結束,房間里沉重的打鐵聲連綿響起,六師兄揮臂的動作快到如殘影一般,打鐵聲延綿串在一處,仿佛像一道永遠不停歇的雷。然而即便是這樣響的聲音,也沒能把疲憊到極點的寧缺喚醒。
四師兄則是拿著沙盤不停模擬著寧缺設計的符文,參考寧缺寫在紙上的旁注,嘗試各種不同的符線搭配,甚至開始嘗試用陣法把這些線條重新組合。
符箭材料特殊,雖然經由六師兄的精妙空管設計減輕了很多重量,但比起普通羽箭來說,依然要重上太多,那么普通的硬木弓便沒有辦法使用,在打造符箭之前。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必須是先把特制弓制造出來。
隨著打鐵聲的持續,隨著鐵水灌注泥模的茲茲聲持續,漸漸的,那把由混編精鋼細條組成的奇異硬弓部件漸漸分部位成形,而最重要的那個部位更是在六師兄的細心琢磨之下,開始泛出幽幽的光澤。
四師兄完全掌握了寧缺對符線的設計,走過去指導那個部位的設計,看著六師兄看似粗笨的手指像繡花一般提著銀色的托盤抓絲,他眉頭微皺問道:“雕刀你準備用什么?符箭材質極硬,而且要求非常精確。普通雕刀完全沒用。”
六師兄呵呵一笑,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匣子,從匣中取出一粒三分之二部位被秘制金屬薄片包裹的透明石粒,說道:“用硬度極高的雜銀做托盤。用金剛石當雕刀。”
“金剛石抗擊打性能不好。”
“所以我在它下面又包了一層鐵片,當然不是普通鐵片,還是上次我們和黃教授一起替夏侯將軍打造盔甲時留下的異種鋼鐵。”
“鋒銳度怎么樣?”
“我磨了整整三天,切割面極好,你看。”
六師兄舉起金剛石對著熊熊爐火,明黃的火苗透過那些復雜的表面散開。化作無數紛繁美麗的光芒,就如同夜空里的繁星那般。
接下來,這二位習慣沉默然后沉默決定不能讓小師弟害怕的男人,開始這項工作里最困難的那個部分,也就是打造符箭的本體,也正是在這個部分,他們遇到了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。
“四種金屬的比例沒有問題,關鍵是里面的雜質太多。我選的是軍部最好的材料,但材料本身就有雜質,現在爐火的溫度很難煉干凈。”
六師兄看著火通通的鐵水,撓著腦袋無奈說道:“以前從來沒有試過這種做法,強行融合這四種金屬,需要的溫度太高,我不知道該怎樣做。”
就在這時打鐵房的門被人推開。
七師姐走進門來,望著角落里昏沉睡著的寧缺笑了笑,轉頭望向他們說道:“我帶了兩個幫手過來,不知道你們需要不需要。”
四師兄看著她身后那兩個人,微微揖手行禮,然后不知想到什么,微笑望向熟睡中的寧缺說道:“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些符師先賢沒能做出符箭來。讓兩個知命境界大修行者來當鐵匠,除了小師弟誰還能有這等待遇?”
二師兄面無表情走了過來,搶過沉重的鐵錘。
陳皮皮笑著走了過來,站到爐火前緩緩閉上眼睛。
爐火驟然變得極為明亮,然后迅疾轉作幽幽的藍色。
二師兄扶了扶頭頂的古冠,單手揮錘砸向燒的通紅的金屬塊。
轟的一聲巨響!
錘落砧塊,勁氣噴射如電。
除了陳皮皮,屋內其余的人全部被震的跌坐于地。
巨大的撞擊聲如一道悶雷,響徹書院后山整座山谷。
清溪無由生波。
魚兒游動不安。
舊上抄簪花小楷的女子抬頭望向東窗外,沉默不語。
兩個棋癡抱松。
兩個音癡抱緊懷里的簫與琴。
花癡護著身前的花。
書癡還在低頭抄書。
這里是書院,人世間獨一無二的書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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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依舊熱情索要各種票,就像書院師兄弟們那般熱情。
向大家報告一下,咱們的副版主同學hero,因為學業原因以及生活變動,近期內將暫時無法離開一段時間,俺在此向他敬禮,感謝這幾個月給俺及書評區的幫助。另將夜第一屆后山杯書評大賽開始了,具體事項請大家移步書評區,過幾日我將開單章。再另:明天便是將夜第一卷結束,不管多少字,反正我寫到結束為止……)
。(未完待續。)(未完待續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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