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先猛地想到了一個更深層次的可能。
這些仆從軍來自十幾個不同的大小部落。
他們被俘虜,被優待的消息一旦傳開。
那些還在自己大營里,心懷鬼胎的部落首領們會怎么想?
尤其是當他們看到,為自己賣命的族人被當成炮灰。
而投降明軍的族人卻能活下來,甚至有飯吃。
軍心,會動搖的!
這個江澈,不單單是在接收勞力,他是在誅心!
他要從內部,瓦解自己這支號稱三十萬的大軍!
“阿合馬。”
也先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而冰冷。
“冷靜點。”
“太師?”
阿合馬不解。
“我們現在沖上去,除了把更多的勇士填進明軍的陷阱里,還能得到什么?”
“這個江澈他在逼我。”
“他逼我做出選擇。是繼續用仆從軍消耗,眼睜睜看著他把我的軍隊一點點吞掉,動搖我的根基。還是動用我真正的精銳,和他進行一場他想要的決戰。”
也先的手,緊緊握住了腰間的刀柄。
因為他發現從一開始,自己的每一步,似乎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。
這種感覺,讓他無比憤怒,卻又無可奈何。
他抬頭看向那座在晨光中巍然屹立的堅城。
那個叫江澈的男人,正帶著一絲微笑,靜靜地注視著自己。
“江澈。”
“既然你想玩,那我就陪你玩到底。”
“傳我命令!從今天起,每日三餐,所有仆從軍的口糧,減半!”
阿合馬大吃一驚:“太師,這會讓他們嘩變的!”
“嘩變?”
也先冷笑一聲,“我就是要他們嘩變!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,留在我這里,只有死路一條!我倒要看看,你江澈的城,能裝下多少人!你的糧食,又能養活多少張嘴!”
他要用饑餓和絕望,把剩下的十幾萬仆從軍,變成一群徹底失去理智的野獸。
他要把這道難題,再原封不動地,還給江澈!
來吧,互相傷害吧!看看誰先撐不住!
很快,摻了沙子的糙米湯,數量只有昨天的一半。
饑餓像無數只看不見的螞蟥。
鉆進瓦剌大營仆從軍的每一個帳篷,瘋狂吸食著他們最后的理智。
“我的!那是我的!”
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死死抱著一塊發霉的肉干。
三四個同樣餓紅了眼的同伴撲了上去,拳頭、牙齒,成了最原始的武器。
血肉模糊間,那塊肉干被撕成了幾塊,被貪婪地塞進嘴里。
這只是營地里上百個角落同時上演的縮影。
瓦剌的監軍們揮舞著皮鞭,試圖維持秩序,但鞭子抽在麻木的肉體上,濺起的血花反而激發了更深的兇性。
“憑什么?!我們給他們賣命,他們把我們當狗!”
“殺了這些瓦剌雜種!”
不知是誰先喊出了第一聲,積攢的怨恨瞬間引爆。
一名監軍被十幾個仆從軍撲倒在地。
他甚至來不及慘叫,就被無數只手撕成了碎片。
這一刻,帳篷被點燃,濃煙滾滾,映著一張張因饑餓和絕望而扭曲的臉。
整個仆從軍營地,徹底化為一片自相殘殺的修羅場。
也先的命令,如他所愿,把十幾萬人逼成了野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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