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森不再與他糾纏,端茶送客,“周公子若無他事,便請回吧,我還有公務在身,恕不奉陪了。”
周顯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,只得訕訕告辭,禮物,自然是沒能送出去。
然后,他這場登門賠罪的戲碼,目的已經達成了一半。
好事者口耳相傳,短短數日,已是衍生出不同的版本來,確實給鄭森帶來了不小的麻煩。
木蘭營中,消息總是慢上幾分。
當鄭森毆打周顯,周顯登門謝罪一事伴隨著添油加醋的細節傳到坤興耳中時,她正在校場上演練新陣法。
“鄭森...當街打人?”坤興蹙起眉頭,揮手讓女兵繼續練習,自己走到校場一邊,叫來報信的內侍仔細問了幾句。
“是周顯語冒犯殿下,鄭大人才出手教訓他們的...”
坤興聽到這里,緊蹙的眉頭松了開來,嘴角微微彎起,“原來是這樣,這個鄭森,怎的如此沖動。”
至于周顯被揍得如何,她毫不在意。
“殿下,只不過外頭傳得不好聽,都說鄭大人是仗著家世,仗著陛下寵信,還有同您的同門之誼才如此放肆...”
“清者自清,”坤興擺了擺手,語氣篤定,“我相信鄭森不是這樣的人,至于周家,哼...”
朝堂上自然也有大臣們聽說了這個消息,他們很快拼湊出了事情的大致輪廓。
沖突議論因公主而起,鄭森悍然維護,周家以退為進,皇帝沉默觀望。
然而,真正讓這些老狐貍屏息凝神、反復揣摩的,并非年輕人之間的意氣之爭,而是這件事背后折射出的,更加深層次的信號。
陛下對鄭家的態度。
“鄭芝龍盤踞南洋、麾下水師精銳,戰船如云,貿易網絡遍布東西,其勢已隱隱有聽調不聽宣的藩鎮之嫌。”
“近年來朝廷革新,火器日利,南方新軍與水師也在國防部與發展部支持下穩步壯大,但最新式的石油火器,卻沒有像南洋輸送啊...”
“陛下...莫不是有了收權之心?”
“只是鄭芝龍恭順,又有功于國,且南洋局勢復雜,驟然動手,恐生大變,陛下...莫不是在等,等一個契機,一個既能彰顯朝廷威嚴、又不至于逼反鄭家的契機。”
“此番鄭森之事,豈非天賜良機?”
“鄭森年少氣盛,授人以柄,陛下若借題發揮,敲打鄭森,便是敲打鄭芝龍,順勢整頓南陽人事,甚至...逐步接管水師,都顯得順理成章!”
這種揣測,很快在部分官員中悄然蔓延。
他們根據自己的邏輯,堅信看透了皇帝的深意。
如今的諫議院,一位新入職的、熱衷揣摩上意以求進身的御史,聽聞同僚間這些私議,心中一動,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。
“此時不表現,更待何時?”他心中暗忖,“陛下是自己不好下旨嚴懲,以免顯得刻薄寡恩,寒了功臣的心,此時正需我等官出面,替陛下唱這個白臉!”
御史激動取來奏本,“彈劾鄭森,我來!”
他沒有按照規矩與諫議院的上官深入商議,唯恐功勞被分走或走漏消息,很快就將彈劾奏本寫好。
諫議院隸屬于辦公廳,明日御前會議后就能遞交到陛下的案頭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