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之夜,京師燈山燈海,照耀得這座皇城猶如白晝。
街上百姓沒了外地的威脅侵擾,加之這幾年來日子過得平順,朝廷也時有開恩免去些稅賦,在這日子也有心情走上街頭,去好好享受這一份寧靜安樂。
除了百姓,京師四品以上大員也都坐了馬車轎子,朝著紫禁城而去。
宮中自然也好好裝點了一番,各種宮燈、彩燈懸掛各處,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,與宮外的百姓歡慶遙相呼應,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。
“建斗!”
盧象升正在宮門口下馬,便聽得身后有喊聲,回頭一看,不是孫傳庭又是哪個?
“本是前幾日就要離京,陛下圣恩,讓我參加了這上元夜宴再走!”孫傳庭翻身下馬,將馬韁扔給親衛,大步上前同盧象升走入宮門。
“今日陛下這上元宴,便是為那位給準備的吧!”孫傳庭朝四周瞧了幾眼,遂即小聲道。
盧象升輕“嗯”一聲,“不過陛下圣明,具體為何,我等為人臣子的,還是莫要妄加揣測圣心了!”
“自然!”孫傳庭點頭,便再也不多,同盧象升走入殿中。
殿內盛宴已是準備齊全,文武百官、勛貴宗室依序而坐,有的站在一處談笑風生,有的自顧自坐在桌前沉思著什么,盧象升同孫傳庭點了點頭,二人遂即分開,各自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。
不多片刻,李自成穿著御賜的蟒袍也走了進來,瞬間就吸引了殿中不少人的目光。
他卻神色自若,環顧四周后,便有小黃門上前躬身道:“闖王的位子在前頭,請隨奴婢來。”
“有勞!”李自成頷首,抬步朝前走去。
李自成的座位離御座不算太遠,但也絕非核心的位置,但他面上卻不顯什么,徑直坐了下來。
他低著頭,給自己倒了一杯酒,端起酒盞默默喝了起來,目光卻偶爾飛快地掃過周圍那些談笑風生的朝堂重臣。
“陛下駕到!”外頭響起唱和聲,殿中所有人當即起身行禮,李自成站在人群中,撩起眼皮掃了一眼走入殿中的明黃色身影。
“都坐都坐,”朱由檢朝他們擺了擺手,面色和煦道:“今日是上元節,朝廷這些年你們也都知曉,不是防建奴,就是打流賊,百姓日子過不安生啊,好不容易平了遼東,流賊死的死歸順的歸順,朕啊,也想與民同樂,你們且都放松些,就當是個尋常宴會!”
皇帝的這番話說完,尤其是說到“流賊”這兩個字時,殿中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瞥向了李自成,李自成不用抬頭,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熾熱的、帶著鄙夷的目光,默默捏緊了拳頭。
“諸位卿都是朕之股肱,為大明也是盡心盡責,鞠躬盡瘁,朕心甚慰啊!來人,上酒!”朱由檢吩咐道。
很快,宮人端著描金托盤魚貫而行,盤中所置酒壺材質各異,金、銀、玉、瓷,光華熠熠,顯然對應著不同的酒品與恩遇。
首輔范復粹、戶部尚書、吏部尚書、吏部尚書四人面前,放下的是溫潤如玉的官窯瓷壺,小黃門尖聲唱喏,“賜,金華酒一壺―”
金華酒是宮廷御膳中和高級宴飲中最主流,也是最富盛名的酒品,相當于國酒了。
琥珀色的酒液從壺口倒入酒盞之內,醇厚柔和,酒香四溢,范復粹四人當即端了酒盞起身謝恩,而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。
兵部尚書盧象升,南方新軍總督孫傳庭以及幾位武將面前,得到的則是略顯花哨的琺瑯彩壺,里面裝的是西域葡萄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