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寺鐘聲早已歇了,偶有夜梟幾聲啼叫,像是誰在暗處冷笑。
仰蘇樓中,張溥烤著火看著手中書籍,倏地聽到外面起了躁動,屋門推開,管事急匆匆走來,輕聲道:“先生,山下來了許多錦衣衛。”
張溥眉頭一跳,問道:“此前關照你的那些事...”
“先生放心,都收拾好了。”
“山下水道...”
“也都備著...”
張溥點了點頭,臉上重新露出幾分閑淡,合上書籍道:“那便無事,走,錦衣衛來了,怎么都要迎一迎!”
張溥在生公講臺處同錦衣衛遇上了,領頭的高文采掃了張溥一眼,繼而下令道:“拿下!”
“不知老夫犯了何事?”張溥仍舊笑著問道。
“張先生犯了什么事不用來問本官,本官不過就是聽令行事罷了,你若有冤屈,待入了詔獄再慢慢申也不遲!”對上這種嘴皮子利索的,高文采才不會傻到正面回應他的話。
張溥面色一變,朝身旁管事暗示了個眼神,才又道:“好,老夫行事光明磊落,無愧于心,同你們走便是!”
說罷,他便整了整衣衫,朝山下方向走去。
“慢著!”高文采卻是伸手把人攔下,“張先生不急,朝廷旨意,除了拿人,這地方也是要搜上一搜的。”
張溥面色一變,轉瞬想起已安排妥當,點頭作請。
“去,按本官之前說的,好好搜!”高文采揮手下令,身后錦衣衛瞬間分散而去。
張溥冷眼看著他們,袖中拳頭暗暗攥緊。
都藏好了,這么隱蔽的地方,除非拆了屋子,不然哪里能能找到?
最先回來的是自山腰而回的錦衣衛,他們搬來了一個箱子,看到這一幕,張溥瞳孔劇震。
為何...
“照同知所,五賢祠西側耳房有地窖,地窖中找到存銀,”說罷,又取出一本賬冊,“正廳牌匾后暗格中有賬簿。”
高文采面上鎮靜,心底也是驚訝非常,據洛指揮使所傳,這些地點可都是陛下寫下的,如此隱私之事,陛下如何得知?
巧合!
一切都是巧合!
張溥卻是如此安慰自己,肉眼可見的,他面上神情已是不安定起來。
“大人,”此時,千人石北側又有錦衣衛歸來,他們手中捧著一個壇子,到了高文采跟前便將壇子打碎,一大疊寶鈔從里面露出,“還有這些!”
“哪兒找到的?”高文采還是想著再對一對。
“可中亭亭柱空心,內藏賬冊,石凳下埋陶甕,便是這個!”錦衣衛回道。
又對上了!
高文采忍不住感嘆,臉上笑意也明顯得意了幾分,再看張溥,整個人搖搖欲墜,看著快要厥過去一樣。
有了明確目標之后,其余錦衣衛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張溥苦心藏起的東西,這感覺可別提多爽了!
后山梅林冷香閣,這里是富商聘請槍手模仿考生筆跡,直接篡改朱卷之處,錦衣衛找到了偽墨卷七箱。
一同被找到的,還有錦衣衛最近追查的涉案犯人,彼時正要通過佛龕后密道逃走。
這條密道直通山腳野碼頭,不想密道出口已是有人守株待兔,一探頭就被抓了個正著。
“張先生,可真是光明磊落,問心無愧啊!”看著石坪上擺著的東西,高文采嘲諷神色明顯,而大冷的天,張溥也早已汗流浹背,嘴唇囁嚅再說不出一句自辯的話。
高文才將人和贓物帶回南京后,另一邊的任務也剛好結束。
沈、吳永年、潘茹璧等數人被帶了回來,其余人雖沒有什么動作,看到錦衣衛闖入洞庭商幫山莊后,也是嚇得當場將所知道的吐露了個干凈,但到底躲不過要走這一遭。
至此,所有涉案人員都已到案,由錦衣衛押送一路北上入京。
大運河江南段有薄冰,由漕船在前頭破冰而行,后面跟著客船、商船等,不僅要將他們送入京,還有自江南產竹地區的竹炭、采購的絲綿、以及其他御寒之物轉運入京。
到了徐州段,冰層漸厚,漕船也無法破開,便轉而由冰橇載著繼續前行,不得不說,這法子效果顯著,漕運也沒有受到影響。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