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旃跪下容易,起身卻有些費勁,待站定之后有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滴,拘謹得站在殿中。
他收到錢的信,可謂驚訝無比,當時自己正在賞玩一塊金石,差一點就摔了,不過看到信中內容后,想著就算摔了一塊金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。
江南文氣重,可在自己看來,吟詩作對,再做些酸文委實沒有多大用處,雖然自家也出了幾個文人,比如錢保骰揭渙鰨屑畚奘幸材芩瞪弦瘓洹
可有什么用呢?
是能打流賊?還是能打建奴啊?
自己雖是玩金石,但閑來也研讀兵書,想著哪一日或許就能派上用場。
對了,難不成是因為這個?
錢那小子把這件事透露出去了?
錢旃想到這人,心中不由興奮,陛下難道要是讓自己帶兵?
朱由檢皺眉看著面前神情異樣的錢旃,不知他自個兒在腦補些什么,遂開口道:“你父親還好?”
錢士升辭官歸隱后,便沒了出仕之心,眼下已是耋耄之年,朱由檢也就沒想再讓他回歸朝堂,畢竟錢家有出息的子孫眾多,連帶著侯家、夏家俱能為朝廷所用。
錢旃聽皇帝問起自己父親,忙恭敬回道:“謝陛下關懷,家父一切安好,如今忙著著《周易揆》,連草民都是難得一見。”
“錢家詩書傳家,如何到你就不考科舉了?聽聞你族弟卻是在南京任職。”
“草民慚愧,”錢旃白皙的面孔染上一抹紅,“草民才疏學淺,接連幾次都沒上榜,這才...不過,草民之子曹熙、曹墨今年秋闈,或能比草民有出息。”
“哦?他二人可一起來京了?”朱由檢算了算,錢旃這年紀,兒子估計也就二十來歲,竟然都能參與秋闈,江南學風果真比北直隸要重上許多。
“隨草民一起來了,在客棧等著草民呢!”錢旃覺得皇帝挺平易近人的,又是問候老子又是問候兒子的,回話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。
“你是做父親的,總不能被晚輩比下去了,當真要在家里玩一輩子金石?”朱由檢看向錢旃,倏而又道:“金石這種東西的確是好,趙明誠更是其中翹楚,可要是世道不太平,你家這些金石,遲早都要成為碎屑。”
來了!
錢旃心里一個激動,再度跪下叩頭道:“陛下德配天地,明并日月,草民蓬門賤質,蒙陛下恩遇,雖肝腦涂地,而未足報隆恩于萬一,陛下若有差遣,草民竭股肱之力,效犬馬之勞,若國家有命,當捐軀鋒鏑,如宗社需才,敢惜微軀―”
“停!”朱由檢聽他還待再說下去,忙開口打斷,江南的文氣是重,拍起馬屁來不帶喘的,“好話朕聽得多了,不必多,朝廷眼下缺人,是以才召你來!”
朱由檢拿起手邊陳子龍的奏本讓王承恩遞過去,“農政司眼下為沙塵暴奔走,遠至山陜都要有人前去協調調度,你可愿為朝廷出力?”
“農政司?”錢旃滿心以為是要任他帶兵,沒想到給他劃拉去了農政司。
“怎么?不愿?”
皇帝威嚴的聲音響在耳邊,錢旃當即一個激靈回道:“草民不敢,草民定銜索枯魚,以報陛下知遇。”
農政司便農政司吧,擺弄田地的事,還能比帶兵更難?自己府邸后院還留著兩畝地種些菜蔬果子呢,再說了,陛下又沒讓自己種地,不過做些協調調度,這有何難?
想當初陳子龍整理《農政全書》,自己也是出了力的。
“既如此,你便去農政司當差,具體做什么,讓陳子龍給你安排就是,至于你兩個兒子―”
聽到兒子的事,錢旃立即昂起腦袋,期盼得看向皇帝,想著難不成也可跳過秋闈,直接安排職務了不成?
“既然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才能,想來秋闈于他們也不是難事,朕等著看他們的車輪!”
這個意思,便是說要在殿試上等著他們了,錢旃也沒失望,叩頭謝了恩,想著回去后定要督促兩個兒子好好溫習,好在秋闈時能拿個好名次,不會辱沒了他們錢家文名。
錢旃帶著皇帝的微薄賞賜出了宮,說是微薄,因為朱由檢賞賜的不過幾張寶鈔,換做白銀估計只有百兩。
不過錢旃卻是興奮得厲害,這可是頭一次有陛下的賞賜啊,他得回去好好裱起來,就算是再窮也不能用。
這邊錢旃離了宮,兵部楊庭麟帶著西南的戰報入了宮。
“陛下,盧尚書已是抵達貴州,這是信兵半個時辰前送入兵部的戰報,請陛下過目!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