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人來淮南告知時說:
”三公主在貴嬪娘娘宮中染了怪病暴斃而亡,受圣上之命,怪病易傳染,已然焚尸遷入陵寢。”
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容汐幾乎是最受寵的公主,怎么會突然染病身亡,省去驗尸,匆匆將其火化,更無一人去查證她死亡的緣由。
就連最寵愛容汐的圣上也是緘默。
種種不正常,難道無人察覺?
此刻,貴嬪宮中,容珩坐著,云淡風輕的背后,是嗜血般的冷肅。
他看得出,整個宮中的宮人的臉都是那樣的陌生,全部都被更換,而之前的宮人早已經被滅口。
有人,不想讓他查到半點。
宮人們被容珩嚇得說不出話,一個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“三公主一向身體康健,從無大病,怎會一夜之間染病?”
“殿下恕罪,此事奴才們實在不知。”
果然,在宮中,他什么答案都得不到。
容珩再也沒能顧及其他。
他深夜闖入了圣上的寢殿。
即便他身邊所有人都告訴他,下旨讓容汐匆匆下葬的人是圣上。
圣上失去公主,甚為難過,他身為人子,不但不安慰圣上,怎能去質問呢?
簡直是大逆!
容珩一身風霜,跪在圣上的寢殿前,執著地求一個理由。
他從未這般清醒,聲音尤為平靜:“父親,容汐的死因,我求一個明白。”
沒有用“圣上”二字
沒有用”兒臣”稱謂。
不是臣子對君王的頂撞,只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求索。
跪了半個時辰,宮室終于亮起了火光。
殿門大開,圣上的身影出現在容珩的面前。
他一身淡黃的衣衫,冷峻的面容看不出半分感傷。
那雙往日里凌厲卻慈祥的眼睛,在看到容珩之時,只剩下的失望,
“太子,回你的東宮,容汐的死,朕也很傷心,但這個國度需要朕,朕不能表現的傷懷。”
”她染病離世,貴嬪難受,你身為人子,需好好安慰你的母妃。”
圣上看著他,那雙眼睛看他跟看一只小貓一只小狗沒什么區別。
只是施舍與憐憫,更有驅趕打發的意思:
“回吧,夜已深。”
容珩雙眸顫動,忍不住胸腔里翻滾的氣息:
”父親!”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
也是唯一一次最出格的頂撞:
”當夜,容汐如往常在母妃宮中休息,不到三更忽然暴斃而亡。”
“為何無人替容汐驗尸;
為何當夜侍奉容汐的宮女太監悉數被滅口;
為何容汐的尸身不封棺而是匆匆火化;
為何您迫不及待毫無半分猶豫將其葬入皇陵,甚至不等我回來見她。”
“到底,她是染病而亡,還是意外而死,還是有人蓄意謀殺?”
“又是誰,如此之快將她的痕跡抹殺,刻意隱瞞了她的死因。”
“圣上,她的死,您又知道多少?”
“和您有關嗎?”
他的話語又快又狠,句句切中關鍵。
擺明容汐之死有諸多疑問,所有知情人都被斬殺滅口,容珩連問都無處詢問。
若非圣上的命令,誰膽敢瞞著陳貴嬪,如此火速讓公主消失。
就像是,不想讓任何人知道,任何人看見,任何人發現容汐的死因。
甚至,最不想讓容珩知道真相!
他甚至想過,是否是有人意外導致容汐的死亡,是圣上幫著隱瞞。
可他不愿意這般想他的君父,他想親口聽到圣上的回答。
但是,沒有!
那夜的風是那么的冰冷,吹得人失去知覺。
他聽到圣上震怒的聲音:
“容珩!”
圣上繃緊了怒火:“你僭越!”
“容汐的死早已經有了定論,你在這里頂撞是做什么!”
冰冷的氣息涌入肺腑,容珩忽而抬起雙眸,望著至高之位上的圣上。
這是他的父親;
更是他的君主;
是他曾想一生追隨的國度的主君。
身為君王,他做的那般優秀,將家國治理的那般國富民安;
身為君父,他悉心教養子女,兒女優秀,得多少人尊崇。
他被太多的人贊頌,被太多的人敬仰。
在此之前,容珩從沒有想過圣上半分不好。
可如今,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圣上,那不染半分情緒的眼睛,那冰冷徹骨的臉龐,那毫不在意的模樣。
讓容珩覺得萬分陌生。
他第一次對他奉若神明的君父露出那樣冷漠而質疑的目光。
“圣上,究竟為何要替真兇隱瞞?”
“圣上,容汐難道不是您最愛的女兒,為何連一份公允都不愿意給她?”
“為何,讓她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?”
圣上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,目光如獵鷹一般死死盯著容珩。
“容珩,你深夜闖入,已然放肆!”
容珩冷笑,緩緩站起,不再仰望,而是直視甚至逼視…
他邁出步子,試圖走上前去!
那雙溫柔的眼睛,如今滿是戾氣:“圣上,容珩今日只求個明白,望圣上垂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