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,這一次母親特地給她寄來了兩百塊錢,足足二十張大團結,還有一百斤全國糧票,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。
    母親在信里的原話是,讓柳茹夢現在就拿著這些錢去和夫家談。
    把這些錢和票都給他們,當作是離婚“贖身”的代價。
    在她母親看來,這些錢和票,夠東北鄉下的農村人,娶好幾次老婆的了。
    而那一張匯款單,則是足足有五百塊之巨,信里母親讓柳茹夢將匯款單藏好,找空去郵局換成錢取出來或存進存折里。
    這些錢不要讓夫家知道,自己留著以備后手使用。如果夫家胃口太大,兩百塊也不能滿足,不肯放她離婚離開的話,再把這五百塊拿出一部分來給他們。
    反正,這五頁紙的信里,有三頁紙都在教柳茹夢怎么樣離婚,怎么樣從夫家逃離。
    并且語句當中還充滿著對鄉下人的不屑與鄙視,純粹就認為鄉下人就認錢認好處,只要給足了代價,柳茹夢肯定能夠成功離婚的。
    最后就是那一張回城調令,是通過柳國鵬的關系,以滬上電影制片廠演員劇團發出來的。
    以柳茹夢的外形特征和家庭關系,很輕易的就在滬上電影制片廠獲得了一個演員的職業。
    母親還在信里催她快點回滬,盡快打點好一切,母親非常的思念她,迫切地想要見到她。
    是的。
    整整五頁信紙里,母親沒有一次正面提到柳茹夢的丈夫林火旺,而是不停地在催促她離婚,教她怎么和夫家談離婚的事和代價。
    看完這五頁信的內容之后,柳茹夢的卻是一臉的愁容了起來。
    “真好!爸爸平反了,也回到了他所熱愛的崗位上,繼續報效祖國。
    但是,媽媽為什么非得讓我和阿旺離婚呢?
    沒有人逼我和阿旺結婚的,我是完全自愿和他結婚的。
    阿旺對我這么好,我是絕對不會和他離婚的。我們說好了,要一輩子在一起的,永遠都不分開的。
    可是,媽媽又是那么的想我,希望我能回到滬上……”
    一邊是母親,是親情,一邊卻是丈夫,是愛情。
    柳茹夢的心亂如麻,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協調好兩邊的關系。
    尤其是看著手上的回城調令,這是多少下鄉知青們夢寐以求的呀!
    過去三年的知青生涯當中,柳茹夢也是一樣,經常都做夢夢到父母平反后,第一時間帶著回城的調令來接自己。
    可如今回城調令真的來了,柳茹夢卻又根本不想回去了。
    幸福總是來得如此之快,柳茹夢很感恩現在的生活,覺得一直這樣下去,陪在林火旺的身邊,就很好很好了。
    只是……
    自己又要如何面對爸爸和媽媽呢?
    他們也愛自己,迫切想要見到自己的呀!
    一時沒想好應該如何自處的柳茹夢,趕緊把錢票等都先放回信封里,然后把信封藏在抽屜的最里面,夾在兩本書之間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而在縣城這邊,林火旺妥妥的是縣里午餐的座上賓。
    今天不管是縣長也好,還是書記也罷,都得陪著他這個省級先進個人吃飯。
    能和林火旺坐在一桌的,那都得是縣級領導,還有幾個大廠的廠長。
    白山縣沒有什么重工業,不像其他的東北城市,連拖拉機卡車什么的都能生產。
    唯一叫得上名號的就是幾個機械廠,但也都是給其他重工業城市大廠做配套的。
    倒是白山縣本地有好幾個養殖中心,飼養的豬和羊不少。
    像縣屠宰廠的規模雖然不大,每天宰殺的肉豬都能在五十頭左右。
    林火旺這回就是先瞄準了屠宰廠的,這年頭的官場酒桌文化,遠遠沒有將來那么盛行。
    所以除了一開始大家一起敬了林火旺一杯之外,林火旺之后也就再喝了兩三杯地瓜燒。
    之后,大家就是各聊各的,吃吃菜聊聊天。
    林火旺自然就舉著酒杯,坐到了屠宰廠的張廠長這邊來。
    “張廠長,久仰大名。我敬您一杯。”
    林火旺很謙遜地舉著酒杯,笑著說道。
    “不敢!不敢!林火旺同志,你可是我們白山縣的大功臣,一個鼠災預警,拯救了多少無辜的生命。
    連我們屠宰廠,也間接因此受益呢!
    要沒有你的預警,怕是受災更嚴重,今年都沒有額外的糧食用來飼養肉豬肉羊了,我們屠宰廠就得歇菜了。”
    張維民也是笑著舉杯應道,他的眼珠子一轉,也是一個人精。
    他知道林火旺肯定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和自己親近,必然是有什么事求上自己了。
    作為屠宰廠的廠長,張維民對這一套實在是太熟了。
    連縣長書記想吃肉的時候,都得找他跑關系,搞些不要票的肉來。
    所以,張維民理所應當地在心里認為,林火旺這位思想先進的同志,也是來找自己走后門,給他搞點肉的。
    省級先進個人嘛!
    這個面子不管怎么樣,也得給呀!
    更不用說,誠如他剛剛話里說的,林火旺真的是間接讓屠宰廠也避免了一場危機。
    所以……
    張維民在心里也快速盤算著,無償給林火旺搞半扇豬應該差不多。
    他要是肯付錢買的話,可以再不用肉票,最多再平價賣他兩頭豬。
    這便是他心里的底線了,或者說是林火旺這個省級先進個人的面子和分量,就是值兩頭半豬。
    可別覺得這很少,人家縣長和書記的面子過來,每次頂多給他們五斤十斤肉,就已經是頂天了。
    然而……
    林火旺在跟他絮叨了幾句場面話后,終于開口說正題時,卻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。
    “張廠長,咱縣屠宰廠這每天殺的豬和羊可真的是不少呀!那是不是,每天需要處理的骨頭,數量也不少呢?
    不知道,這些骨頭,你們都是怎么處理的,我們林家溝生產大隊如果想買的話,按什么價格呢?”
   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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