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五十三章
清泉村。
苗桂花坐在院子里,瞇著眼睛,將針拿的遠遠的,另一只手捏著線費勁兒地找著針孔。
好不容易穿過去了,她松了口氣,笑著將線拉過來,捻著線在尾巴上打了個結,摸了摸趴在腳邊,合著眼睛睡覺的大頭:“奶奶越來越老咯,這眼睛都看不大清了。”
大頭睜開眼睛,側頭蹭了蹭她,又低頭舔了舔媳婦兒的腦袋,心滿意足地挨了一巴掌。
“也不知道你們爹什么時候回來。”苗桂花捏著針慢吞吞地將老虎布偶上被扯掉的一只耳朵重新縫上,“這一轉眼都好幾年了,再不回來,奶奶都怕見不著你們爹了。”
對這幾頭老虎,唐家人是真當自家人對待,家里的小孩兒還一口一個叔叔姨姨。
村里人有時候看見大頭它們獨自出門,還會招呼一聲。大頭它們也挺禮貌,嗷一嗓子作為回應。
平時村里的小孩兒也會過來找大頭它們玩兒,每次都舍不得回家,得家里大人拎著竹條過來。
其實起初還是有人擔心大頭它們野性難馴傷人吃人,后來之所以全村兒都接受大頭它們,還得多虧了前兩年發生的一件事兒。
那時候農忙,家里大人大多下地去了,就有拐子進了村兒,一人抱了一個孩子就想跑。
結果逃跑的時候撞見了從山上狩獵回來的大頭它們,一人挨了一巴掌,直接暈了。
大頭它們對村里很是熟悉,聞了聞味道后,把幾個要哭不哭的小孩兒叼著送回了各自的家,然后就趴在小孩兒身邊守著,一直等著下地干活的大人回來。
村里人早習慣了老虎和孩子們在一起玩兒,看見老虎只是有些驚訝,要知道它們可從來不進其他人的院子。直到一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,抱著老虎的脖子說有壞人。
等大人們仔細問過后,得知有拐子摸到他們村里來了,頓時怒了。抄起家伙就找了過去,然后把那幾個還暈著的拐子打了一頓狠的,送了官府。
經過這件事后,村里人看大頭它們那叫一個順眼,安心。
平時干活兒的時候把孩子往唐家院子里一放,便放心大膽下地去了,等干完活再回來接,接走孩子的時候還會夸一句好寶。
去年冬有人打起了大頭它們的注意,大晚上摸進村里準備獵虎,暗處守夜的暗衛們正準備動手,就見一個半夜睡醒準備去放水的大叔扯著嗓子嗷嗷叫起來。
一會兒功夫,各家各戶的男人拎著扁擔柴刀鏟子鋤頭就沖了出來,一個個怒氣沖天的。
什么玩意兒就敢打他們村里這幾個大寶貝兒的主意?
那些偷獵的甚至來不及逃就被圍了,要不是村長制止,折條胳膊腿都是輕的。
“又給扯壞了?”唐成河背著一捆柴走進來,放在檐下后,扯過搭在欄桿上的帕子拍了拍身上的雪。
“可不是嘛,那倆小的一天天就想咬東西,明明早都換完牙了。”苗桂花嘶了聲。
苗桂花口里的兩個小的是小黑煤炭和餃子的孩子,一公一母,已經兩歲了。家里沿用了唐文風取名字的風格,虎哥叫燒餅,虎妹叫燒麥。
餃子還有個哥,和它是一胎的,叫饅頭,是大頭和它在涼州野外拐回來的虎媳婦兒虎妞生的。
后來餃子和小黑煤炭看對眼了,饅頭至今孤家寡虎一個。
唐成河放下帕子,走過來瞇著眼睛看了眼:“你看看你,多大年紀了還能扎著自個兒。”
“哎呀,這不是年紀大了嘛。”苗桂花嫌棄地揮了揮手趕他,“邊兒去,別擋我光,本來就看不清。”
唐成河走到包子面前,揉了揉它的大臉盤子:“大黑呢?怎么不在家?”
大黑就是黑虎,當年在京城郊外看上了包子,差點一爪子撓死順王后就賴上了唐文風。唐文風去涼州上任的時候,它也跟著去了。
小黑煤炭就是包子和黑虎在涼州生的。
“估摸著帶那倆小的去山里轉悠捕獵去了。”苗桂花道:“有人說來了一群野豬,有大有小的,八成是一家子。”
“爹,娘,我們回來了!”
去趕集的唐文光他們回來了。
“再過幾天雪越下越大,該不能走了。”
苗桂花將線在針上繞了幾圈打好結,拿剪子剪斷,拍了拍耳朵放回籃子:“那幾個孩子今年怕是又不能回來了。”
“誰說不是呢。”徐香草嘆氣,“以前只覺得做官老爺威風,哪里知道好幾年都不能回家。”
女兒雖說嫁了人,可一年怎么的也能見上一兩回,這兒子都快成野生的了,好幾年沒見著了。
“兒子爭氣你還不樂意了?”唐文光道:“你總讓書遠多向老七學學,兒子這不學挺好嘛。”
徐香草嘴唇動著,想說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,最后沒忍住,笑著捶了唐文光一下:“你這人真煩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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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文風他們進村的時候,家家戶戶都在做午飯,只有幾個不怕冷的孩子在外頭打雪仗。
看見馬車經過,一群小孩兒好奇地睜著眼睛看著。
崔麟他們三個小的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多小朋友,驚訝地嘴巴都合不上了。
“太傅,我能和他們一起玩兒嗎?”崔麒眼巴巴的。
崔麟捶他頭上的帽子:“笨蛋,叫七叔。”
崔麒乖乖改口:“七叔,我能和他們一塊兒玩嗎?”
“可以。”唐文風給他理了理睡了一覺后有些歪的帽子,“不過得等我們先回家,而且不可以偷偷一個人跑出來,知道嗎?”
崔麒用力點點頭:“知道!”
“吃飯了,臭小子們!”
一位嬸子叉著腰在自家院子里大聲吼道。
打雪仗的小孩兒一哄而散,各回各家。
那大嬸吼完就愣住了,看著幾輛馬車慢吞吞從眼前經過。
過了好一會兒,回來的兩個孩子拉了拉她的衣擺,她才猛地回過神,嗷了一嗓子跑回了屋。
“我剛看見有馬車進咱們村兒了。”
她家男人覺得她大驚小怪:“快過年了,外頭的回來了唄。”
他們村兒現在可多了好幾戶有錢人家,坐馬車也不稀奇。
“四輛馬車!”大嬸比了四根手指頭。
男人疑惑:“難道那幾家湊一塊兒回來了?”
兒子和兒媳婦對視一眼,小聲說道:“有沒有可能是唐家七叔回來了?”
兩口子一愣,還真沒準兒。
唐成河家的老七說是在京城當教書先生,但是每次回來都好幾輛馬車,氣派得很。
村里人背后都猜肯定不是一般的教書先生,沒準兒是專門教那些大官家的孩子。要不怎么總不回家?
算一算,這起碼四五年沒見著人了吧?也該回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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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吃飯了吃飯了。”
徐香草和崔梅花喊著。
唐文光端著菜從灶房里出來,一只腳剛跨進隔壁飯廳,就見趴在地上睡覺的大頭和包子猛地抬起頭,然后像箭一樣射了出去,嘴里還發出一聲聲的低吼。
屋里的人聽見動靜紛紛跑了出來。
“這是咋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