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倒是。”徐香草吹滅了油燈上床,將他往里推了推,“明個兒我洗完衣裳上山去瞧瞧看還有沒有野菊,還能找著就全摘了。到時候烘干了也能去藥鋪賣幾個錢。”
唐文光往里挪了挪,貼靠在墻上:“順便看看有沒有拐棗,鎮上那些老爺會買來泡酒喝。”
“喲,那怕是沒了。山上就那么幾棵樹,咱家離得遠,怕是早就被山腳下那幾家摘了干凈。”徐香草躺下。
“沒了就沒了吧,我干完地里的活上山去打幾捆柴。快入冬了,柴火不愁賣。”
“行,快睡快睡,明兒還得早點起來。”
老二屋里,崔梅花推了下唐文宗:“你說,咱們問老七要了這賣鹵鵝的生意怎么樣?”
白日去了鎮上,又下了地,唐文宗累的不行,這會兒眼睛都快睜不開了:“爹娘不會同意的。”
崔梅花嘖了聲,念叨著:“那老七要念書,又要賣鹵鵝,哪兒忙的過來。咱們就說......就說幫他賣,到時候咱們抽點辛苦費。也不要多,二十文就成。他一只鹵鵝能賣一百多文呢,二十文才多少......”
說了半天沒人應,崔梅花閉嘴,聽見耳邊響起的鼾聲,狠狠翻了個白眼。
*****
這里過年是正月初一,家家戶戶有養豬的,都會提前一個月或者半個月拉出來殺了,到時候好做熏肉和臘肉。
唐文風實在嫌棄沒閹割過的豬肉的那股騷味兒,便和苗桂花兩口子商量賣一頭,只留一頭自家吃。
其實他是想賣兩頭的,他寧愿吃魚。可這話剛開了個頭,苗桂花和唐成河就連連搖頭。最后定下來賣一頭。
這會兒的豬不肥,毛也長,個頭也沒有多大。
唐家這兩頭豬是自家母豬在去年九月份下崽留下來的,養到現在一年多。兩頭加起來二百二三的樣子,這在村里都算養的特別好的。從豬圈里拉出來的時候,惹來村里人好些羨慕。
來幫忙殺豬的是鎮上開豬肉鋪的屠老板。因為他這個姓,沒少人打趣他天生就是干這行的。
臨近過年,殺豬的人家多。屠老板忙不過來,只上提前預約好的人家里。
唐家在村里算殷實的,一個月會上鎮上買一次肉,和屠老板混了個臉熟,他便提前來了這邊。順道也把唐家另外一頭豬買下來。
“快快快,快稱。”唐成河將豬趕進籠子里,眼疾手快關好籠子門。
“一二三......起!”唐文光和唐文宗兄弟倆一人一邊提起提繩,將大秤提起來,漲得臉紅脖子粗。
唐文風快速撥著秤砣:“一百......唉,你倒是別動啊!”
兩個兄長道:“我們沒動!”
唐文風頭也不抬:“我說豬呢。”
唐文光和唐文宗:“......”
“一百一十三斤!”抓住豬停下來的那一刻,唐文風撒開抓著秤桿的手,大聲報數。
邊上的屠老板掃了一眼,確實沒錯。
見稱好了,兄弟倆趕緊將裝了豬的籠子放下。這離了地,豬受到驚嚇一直在里頭哼哼,還想頂破籠子鉆出來。
活豬的收購價是一斤五文,這頭豬算下來是五百六十五文,去掉屠老板殺豬的三十文工錢,得五百三十五文。
老三一直在鎮上,這錢是沒有他的份兒。所以只分三家,一家能拿到一百七十八文。多出來的一文錢苗桂花自己收著。
屠老板殺豬殺了十五年,那是熟練的不能再熟練,一刀子捅下去,被七手八腳摁在門板上的豬就再哼哼不動,脖子嘩嘩的往外流血。
徐香草和崔梅花端著盆放到豬脖子下頭接豬血,這豬血到時候放點鹽攪一攪會凝成豬血旺,煮湯的時候放些也算葷腥。
接完豬血,便開始用燒滾的水燙豬毛。
唐文風看見屠老板從帶來的工具箱里摸出來兩塊鐵皮一樣的東西,其中一邊磨的很鋒利。
將其中一塊鐵皮交給他的大兒子,父子倆開始eee地刮起豬毛。
被滾水燙過后,豬毛很好刮。就是味兒有點難聞,沖鼻子。
刮完豬毛,屠老板拿刀破開豬肚子,一瓢一瓢舀水沖著血水,見沖的差不多了,這才開始肉。
一頭豬卸了滿滿一籮筐的肉。
唐文風本來準備走的,結果看見自家大哥端起裝著豬下水的簸箕就要往外走。
“大哥,你上哪兒去?”
唐文光道:“倒山腳下的溝里。”
唐文風驚訝:“不吃嗎?”
聽見這話,唐文光比他還驚訝。轉念想想七弟之前是傻的,便解釋道:“這腥臊的不行,吃不下去。”除非是災荒年,要不然沒誰愿意吃這些。家里養了狗的,倒是能拿來喂。
唐文風伸手:“我拿去琢磨下能不能吃。”
唐文光欲又止,最后還是給了他。有些事總要試過才會死心。
唐文風摸進灶房,拿了他老子兄長們喝的酒,面粉還有醋放進桶里:“五哥,幫忙拎個桶。”
“來了來了。”唐文祖應了聲。
唐文風端著簸箕快步出了院子,往河邊走。
唐文祖拎著桶追在他后頭。
這會兒已經是午后,河邊沒有人。唐文風便踩在平日里婦人們洗衣服的大石頭上。
將酒,面粉和醋從桶里拿出來,唐文風挽起袖子開始清洗大腸。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,這沒有閹割的豬,感覺屎都更臭。那味兒沖的他想嘔。
看著那一坨一坨被河水沖走的屎,唐文祖齜牙咧嘴:“老七,咱家也不缺這口吃的。”
“先別和我說話,我怕吐出來。”唐文風艱難開口。
唐文祖:“......”所以你這是何苦為難自個兒。
將大腸翻過來清洗干凈,唐文風大松一口氣。將其扔進桶里,他翻找出豬肚繼續洗。
忙活了大半個時辰,總算是將所有豬下水洗過一遍。
將豬心豬肝那些扔進沖洗過的簸箕里,唐文風把豬大腸和豬肚扔進桶里,然后抬頭看他五哥。
“倒點面粉進來。”
唐文祖抱起裝面粉的罐子,一邊倒一邊嘀咕:“你這小子,可真會糟蹋東西。”
“這些都是好東西,丟了浪費。”
唐文祖心說,我可從來沒見誰說這些豬下水是好東西。
來來回回將豬大腸和豬肚用酒,面粉和醋清洗了四五遍,味兒總算是祛了大半。剩下的就交給香料吧。
兄弟倆端著簸箕拎著桶回到家,對上的就是唐成河父子三人和苗桂花心疼的眼神。
個敗家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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