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顧家血脈又如何,他不過是個奴仆。
    好在少主對他不錯,無論是課業,還是習武,都帶著他一起,他耳濡目染也有所觸動。
    過后不久,母親早逝,他悲傷地將人埋葬。
    少主十八九歲,正是最恣意的時候,他脾氣很好,經常對他說,
    “小從,你就甘心這么做府上的一個奴仆?”
    望著比他高一個頭的兄長,曲垣生出了第一次的卑微之色。
    顧裴頭戴金盔,身披戰甲,紅纓于風中狂舞。
    他說:“自古英雄不問出處,我顧氏的先祖,也是難民堆里出來的。”
    “我知你心中不甘,父親不慈,你唯恐母親刁難你小娘,多年來謹小慎微壓抑本性。”
    “但面子和未來,都是自己掙的,不靠他人施舍。”
    青年目光如炬,氣宇軒昂,有破天逐日之姿:
    “走吧,男兒志在家國,隴西,多的是少年將帥。”
    這一聲聲話語,如驚雷踏碎凌霄,照進了他的腦海,他深埋于泥濘的希冀,在此刻破土而出。
    就是這一夜,他趁著月色偷偷離開了顧家,隨母親的姓氏,更名曲垣。
    他特去隴西邊境錯金之地入了軍營,從最低等的小兵做起。
    再后來,他已經被稱作小曲將軍。
    再與顧裴和父親相見,是他戰功累累,受顧氏嘉獎揚名之時。
    一晃數年,顧將軍身姿如舊,酒宴上笑晏晏說著話,
    “小曲將軍乃是少年英雄,我隴西軍得小曲將軍,是我軍之福。”
    說了這么多,看了這么多,卻沒有認出他就是當年的顧從。
    隴西魚龍混雜,與西域外邦等多地接壤,往來繁雜,本就難以管轄。
    顧氏一族在隴西近百年時間,甚至隴西的百姓只知顧氏,不知上京。
    他們是隴西實際上的統治者。
    而他的兄長顧裴,此刻也即將尚公主。
    一族之顯赫,已至巔峰!
    少年慕強
    同時,他也是個受忠孝教養的人子,看得到家族的榮光,更渴望得到認可,即便顧家從始至終都將他當作污點。
    他深埋在心底自小的卑微又不知何時冒了出來。
    他既想得到父兄的認同與關懷,但又唯恐再見他們臉上的不屑。
    這種扭曲的心態,讓他甚至沒有機會,說出自己的身份。
    他想著,也許做一輩子的曲垣也不錯。
    至少,他的父親不會再貶低看他;
    至少,顧家所有人,就連主母都不會再說他一句不好。
    建功立業,洞房花燭,才是人間美事。
    顧裴將他視作好友,特地邀他隨行入上京,參加那場盛大的婚禮。
    圣上嫡長女出嫁,舉國盛世。
    也就是那時,人群之中,新婦邊上,他見到了二公主。
    一眼心動,一見鐘情,就是那樣吧。
    二公主溫婉隨和,美麗明媚。
    少年人的感情就是來得這么沒有道理
    圣上雖不喜他的出身,但念及軍功,再加上二公主不住懇求,召見了他。
    “臣曲垣拜見圣上,請圣上萬安。”
    他初次單獨面見圣上,忐忑不安,慌張著不敢抬頭,生怕行朝踏錯。
    圣上身邊,是素有溫潤之名的太子容珩。
    太子側臉如玉,身披玄色錦袍,眉目清潤,一身卓然氣息讓人難以忽視。
    容珩沒有看他,聲音柔和道:“他日待小曲將軍再立下軍功,可名正順賜府抬爵,圣上何不成人之美?”
    圣上銳利的目光這才淡去,展露笑顏,“依太子所,若平隴西紛亂,自有你立業成家之時。”
    曲垣心頭狂跳,深深叩拜。
    “謝圣上!”
    雖未有明旨,但合宮上下都知道,他與二公主是未婚夫婦。
    彼時,他沉浸在夙愿即將達成的喜悅中,他并未看穿,太子和圣上的真正用意。
    他也看不出,能尚公主,并不是因為他有多優秀。
    而是隴西顧氏獨大,若能有人取而代之,成為新一代帥才,便可瓦解少主顧裴的影響,分剝顧氏的權柄。
    他不過是圣上與太子制衡隴西顧氏的一枚棋子。
    成婚后數月,大公主懷胎有孕,大駙馬不能離開上京。
    這是他最好的機會!
    懷著平息戰亂的心,他很快便告別了正彼此情濃的二公主,踏上征伐之路。
    “我等你回來”
    二公主眼淚婆娑,于高樓上依依惜別。
    四年過去
    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而去。
    他屢建奇功,在隴西的聲望日隆,軍中威望越發高漲。
    圓滿的臨門一步,卻是意外最先到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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