紐璧堅爵士站在怡和洋行大班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對著他闊大卻透著壓抑的紅木辦公桌。
窗外維多利亞港的海景依舊繁忙喧囂,船只穿梭,高樓聳立,但這些都無法驅散他心頭厚重的陰霾。他的眉頭緊鎖著,右手無意識地揉捏著發痛的太陽穴。
辦公桌上散亂地攤開著幾份電報和財務報告,像一堆令人作嘔的催命符。一份來自倫敦的最新簡報,詳細列明了白銀期貨市場的暴跌。那行刺目的虧損數字,在他腦海里反復灼燒,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心臟的一陣緊縮。怡和在北美和澳洲的幾項重要投資也遭遇了滑鐵盧,報告上鮮紅的赤字似乎在嘲笑他多年商海搏殺積累的聲名。
“資金流……該死的資金流……”紐璧堅的呼吸變得粗重,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。他感覺到喉嚨發緊,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。匯豐銀行那邊關于置地股票質押的警告性電話,猶在耳。怡和是置地集團無可爭議的控股大股東,那些質押在匯豐的龐大置地股份,是其重要的資產抵押物,更是維系集團運轉的輸血管。
現在,這根血管被白銀期貨的巨額失血抽干了源頭,隨時有被強行斬斷的風險——強行平倉!如果置地的股價持續低迷甚至進一步下跌,匯豐為了保全自身利益,絕對會毫不留情地下手。到那時,怡和不僅將損失巨額股權,聲譽掃地,更可能引發連鎖反應,把整個集團拖入債務漩渦。他仿佛已經看到那些虎視眈眈的華商豪強,正等著在怡和虛弱時撲上來分食尸骨。
“爵士?爵士?”秘書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,小心翼翼地推開厚重的大門。
紐璧堅猛地轉過身,眼神像鷹隼般銳利,帶著被打擾的慍怒和尚未褪去的焦灼:“什么事?如果是匯豐的電話,告訴他們我稍后處理!”他的語氣里充滿了不耐和疲憊,不想再聽到任何壞消息。
“不…不是匯豐,爵士!”秘書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,甚至忽略了基本的禮儀,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張剛從交易大廳飛速送來的報價單,“是…是置地!置地的股票……瘋了!徹底瘋了!”
紐璧堅的心臟像是被重錘猛地砸了一下,隨即又像停跳了一拍。他大步流星地沖回辦公桌前,一把奪過那張帶著汗漬的紙條,目光急切地在上面搜尋。66港幣的昨日收盤價清晰地印在那里,但緊隨其后報出的數字,讓他布滿陰霾的雙眼驟然瞪大!
數字在劇烈跳動,似乎帶著市場的脈搏:
開盤:6650港幣。
915:7020港幣!
930:7580港幣!
1000:8460港幣!
1015:9130港幣!突破90大關!
1030:9780港幣!逼近百元關口!
1040:10115港幣!!
“突破100了?!!”紐璧堅的聲音陡然拔高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。他捏著紙條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,但整個身體卻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了進去,先前的頹喪和焦灼得像烈日下的薄冰,瞬間消融不見。
“漲…漲破100港元?!你確定?!”他幾乎是吼著確認,目光死死盯住秘書,需要一個肯定的信號來確認這不是幻覺。
秘書激動得連連點頭,語速飛快:“千真萬確,爵士!交易大廳已經沸騰了!所有大行的電話都在搶單買進‘小林概念股’,置地是核心中的核心!散戶都在追高,市場上掛出來的單子只要一出現就被秒吃,真正的一股難求!半小時前匯豐的頭寸評估員打來詢問電話,那語氣都變了……現在報價還在上漲,105、107……瘋了!全瘋了!”
“‘小林概念股’……小林天望這個日籍華人?!”紐璧堅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小林天望這個神秘年輕人,還有他與霍家那位花花公子霍震挺爭風吃醋的離奇新聞。
當初聽說這兩人為了一個剛報名港姐的平凡女子在媒體上斗富、斗氣,他只當是無聊的花邊,甚至嗤之以鼻。年輕紈绔的把戲,與怡和面臨的全球性危機比起來,簡直如塵埃般渺小。
哪怕是后來配合港督麥理浩演戲,和這位小林天望先生有過短暫的通話和“交情”,也只是被紐璧堅當作一次毫不在意的“戲耍”罷了。
可他萬萬沒想到,這一場被所有人當作茶余飯后談資的爭風吃醋,竟然像投入滾油的火星,在人心惶惶的股市里燃起了一場沖天大火!而這熊熊火焰,不偏不倚,正溫暖了他即將凍僵的資產核心——置地的股票!
一股難以喻的巨大狂喜,好比火山熔巖般從心底猛烈噴發,迅速席卷了紐璧堅的四肢百骸。他感覺血液在奔流,耳朵里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強勁而歡快的跳動聲。額頭上因為焦慮凝結的冷汗還未干透,嘴角卻已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,咧開的笑容越來越大,最終化作了發自肺腑的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!”笑聲在寬闊的辦公室里回蕩,驅散了所有沉郁的空氣。“好啊!好一出爭風吃醋的大戲!燒得好!燒得妙!真是天助我也!”
紐璧堅重重地一巴掌拍在厚實的紅木桌面上,發出沉悶的響聲,但他毫不在意。什么白銀虧損!什么海外困境!在這一刻,都被置地股價飛升帶來的巨大價值提升所遮蔽了!
他挺直了因為連日憂心而微駝的背脊,先前眼神里的陰鷙被一種屬于獵食者的精明和貪婪所取代。他走到酒柜前,動作流暢地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,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,像是金幣相碰。琥珀色的酒液映照著他眼中跳躍的光芒。
“立即聯系匯豐!”紐璧堅呷了一大口酒,辛辣感直沖喉嚨,點燃了他更大的興奮,“告訴他們,鑒于我方質押品——也就是置地股票的價值,現已實現大幅度的、無可爭議的增值!我們有充分的信心維系頭寸安全!基于此,怡和洋行要求立即啟動補充流動資金談判!我們要增貸!”
秘書迅速記下要點:“增貸多少額度呢,爵士?”
紐璧堅晃動著酒杯,琥珀色的液體折射著窗外投進來的陽光,在他眼中點燃了兩簇火焰。他嘴角再次勾起那-->>抹屬于勝利者的微笑:“額度?讓他們看看現在的股價再談!白銀損失的窟窿,還有我們需要的其他資金……就靠這塊燒得滾燙的抵押物了!去辦吧!動作要快!趁著這把火燒得正旺!”
置地的股票,這塊壓在他心頭幾乎讓他窒息的巨石,轉眼間變成了一座熠熠生輝的金礦。而開采的鑰匙,就是那位小林天望無意間點燃的火把。這感覺,就像溺水者突然抓住了一根來自天堂的繩索,劫后余生,且前景光明。
另一邊,1977年,香港小姐競選踏入第五個年頭。
這由tvb主辦的賽事,雖在規模和外景環節上不如后期成熟浩大,卻以其精簡的流程和在“美貌與智慧”評判標準上的堅定實踐,奠定了后世港姐的基礎,更因其誕生的傳奇冠軍朱玲玲而成為選美史上的璀璨明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