煙霧繚繞,如幕如帷,瞬間將他大半張臉籠罩在一種模糊而神秘的灰白色調中。
唯有那雙眼睛,穿透煙霧的屏障,閃爍著非人般的精光,冰冷,銳利,像深埋于凍土下的兩顆淬煉過的黑曜石,牢牢地、帶著近乎殘酷的審視意味,釘在吳天放那張充滿了哀求與期待的臉上。
“你說呢?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在煙霧后顯得有些飄渺,透出一種難以捉摸的深意。
不是肯定,亦非否定。
只是簡短的三個字,一個狡猾到了極點、又蘊藏著無窮力量的反問,輕飄飄地丟了出來。
里面塞滿了復雜的暗示、無需明的威懾力、和一種高高在上的了然于胸。
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混沌!
吳天放整個人如同被醍醐灌頂!
不是冰涼的水,而是滾燙的熔巖從頭頂轟然澆下,瞬間貫通四肢百骸!
那根繃得太久、快要拉斷的神經驟然松弛,如同解開了千鈞鎖鏈,讓他幾乎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撕裂般的虛脫感,隨后是被巨大浪潮席卷而來的狂喜。
他原本死灰般僵硬的臉上,肌肉不受控制地劇烈抽動著,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。
最終卻擠出了一個混合著劫后余生般的慶幸、奴才般討好的諂媚。
以及一種仿佛窺破天機般的心領神會的表情,十分詭異。
“我明白了!縣長!我明白了!”他幾乎是以一種哭腔喊了出來,頭顱點得如雞啄米。
他的聲音因狂喜而拔高了好幾度,帶著尖銳的破音,“這下我可放心了!放心了!”
那雙緊抓著褲縫的手,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徹底失了血色,蒼白得駭人,仍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。
有這把懸在王海峰頭頂的利劍——“把柄”!
這神奇的、無往不利的二字,化作了最堅硬的砝碼,足以讓王海峰這個理論上手握尚方寶劍的紀委書記投鼠忌器!
這就是權力游戲中的終極護身符!
投鼠忌器……是了,他只能投鼠忌器!
這個念頭如同滾燙的鐵水,灼燒著吳天放,帶給他一種近乎麻痹的虛假安全感。
劉世廷看著他這副如蒙大赦、幾乎要虛脫的模樣,一絲更深的、帶著粘稠毒液的冷笑在心底無聲地蔓延開來。
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。
一個恐慌失措的親信比一個鎮定自若的親信更容易控制,也更容易預測。
但,也更容易成為最致命的突破點。
“老吳啊——”劉世廷的聲音陡地拉長了,像一條冰涼的絲綢輕輕拂過吳天放剛剛松弛下來的神經末梢。
那聲調里糅雜著一種奇異的味道,幾分訓誡,幾分安撫。
更藏著幾絲居高臨下的憐憫。
如同老獵人俯視網中掙扎后力竭的困獸。
他微微前傾身體,目光在吳天放臉上逡巡片刻。
最終停留在對方那略顯濕潤的鬢角和不自覺輕微抽搐的眼角肌肉上。
“你跟我這么多年,”他語重心長地開口,“風浪也經歷了不少,怎么遇到點事,”他刻意加重了“點事”的語調,將其輕描淡寫如鴻毛,卻又重重壓在吳天放心頭,“還是這副沉不住氣的樣子?”
“像什么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