滿座嘩然!
賭注既定,再無轉圜余地!
東方瑞竟是真的要在這曲江亭中,用自己積攢了一輩子的清譽,去毀了林昭的前程!
他自己心中也很清楚,無論他找的理由有多么冠冕堂皇,事后必定會遭到天下人的非議。
甚至是周皇都將他視之為草芥。
但那又如何?
只要能讓大周國本不動蕩,只要能夠將林昭這顆足以禍亂天下的災星扼殺在搖籃之中,便是舍了自己的一身的清譽又有何妨?!
想到這里,東方瑞的那雙蒼老的眸子里閃過前所未有的堅定。
他緩緩踱步到江邊,望著曲江的煙波浩渺。
望著兩岸在春風中剛剛吐出新綠的垂柳。
縱橫文壇幾十載的磅礴自信,油然而生。
他深吸一口氣,聲音不再蒼老,反倒像是中年人一般昂揚:
“既然賭注已定,那便由老夫,先來拋磚引玉了!”
他目光掃過全場,最后,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,落在了林昭的身上。
“林大人,聽好了!”
說罷,他竟真的不再需要任何思索,負手而立,望著江景,朗聲吟誦起來:
“浩蕩東流接紫宸,千帆競渡顯皇恩。
層樓畫閣臨波起,玉樹瓊花夾岸新。
圣德如水潤萬物,文光似浪滌凡塵。
憑欄遙望天闕近,一曲高歌頌至仁!”
詩一出口,滿堂喝彩!
狀元郎蕭安第一個拍案而起,臉上滿是崇敬和狂熱。
“好詩!”
“好詩啊!太傅大人此詩可謂對仗工整,氣象萬千!”
“圣德如水,文光似浪,此等佳句,盡得我大周盛世氣象,堪稱詩家典范!”
他身后的世家子弟們也紛紛附和,吹捧之聲不絕于耳。
“太傅大人寶刀未老,此詩一出,今日這同年宴,怕是再無人能出其右了!”
“林大人雖有詩才,但與太傅這等浸淫詩賦六十載的積累相比,終究還是……稚嫩了些啊。”
趙申等一眾寒門弟子,雖然心中不喜這等歌功頌德的詩作。
但也不得不打心底承認,這首詩單論格律、對仗、氣勢,的確是上上之作。
即便有意去找,也很難找出半點毛病來,完完全全就是無懈可擊的大家手筆。
林大人......他要如何應對?
趙申望向林昭,眉頭緊皺,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濃重的憂慮。
聽著那些世家子弟的吹捧,東方瑞的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。
他轉頭看向林昭,淡淡開口道:“林大人,該你了。”
整個曲江聽,再次安靜了下來。
眾多目光聚集在林昭身上。
鄙夷,不屑,擔憂,好奇,種種不一而足。
林昭卻熟視無睹。
他的臉上并沒有眾人預料般的緊張和濃重,他甚至都沒有起身。
他只是緩緩地,端起了桌上那杯早已涼透的酒,目光望著酒杯內的搖晃的酒液。
仿佛能夠透過這杯中的小小世界,望見整個天下。
“太傅大人的詩贊頌的是當下之盛景。”
林昭的聲音不大,卻足以的在安靜的曲江亭內回蕩。
“然,江水奔流,閱盡古今。”
“林某今日觀此江水,不思當下,反思千古。”
“心有所感,愿為諸君,誦詞一首。”
說罷,他緩緩起身,走到亭邊,將杯中冷酒,一飲而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