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聞潮生也不了解陰三這么做,到底是不是因為擔心他母親死于齊國王都城外。
但這個解釋是完全符合邏輯的。
普通的四境強者自然可以隨意出入齊國王城,畢竟在參天殿的眼里,五境之下的修士無非螻蟻,他們不會搭理。
可一旦他國的五境修士進入齊國王都,必須要以賓客的姿態,否則,這就是對參天殿威嚴的褻瀆。
而褻瀆參天殿,結果只有一個。
從京主的行為與態度來看,她是知道這一點的,否則以她五境的實力,根本不需要做這么多。
所以,聞潮生對于陰三動機的猜測,就是要以「自我矛盾」來牽制京主。
聞潮生要讓京主內心極致的恨意中,滋生一抹慈悲與迷茫。
一個擁有絕對純粹情緒的人,往往也很偏執,偏執者又往往容易毀滅。
聞潮生現在已經得到了他要的東西,他不需要毀滅,他要馬棗的家人活下來,所以,他通過巧妙的指引,讓京主的「偏執」去攻擊她自已。
這種方式是很有效的。
在得知那個拋棄了自已,追隨自已父親而去的孩子竟然是為了保護自已時,她原本被仇恨淹沒的心智出現了一抹漣漪。
“陰三……”
她喃喃自語,說的什么眾人聽不大清,但見她迷茫的神色,聞潮生便知道他的決策是正確的。
此時此刻,京主的內心已經陷入了嚴重的自我矛盾之中,一方面是對自已丈夫寧梟和自已孩子無窮無盡的恨意,另一方面,她在陷入無比絕望的深淵之后,忽然又出現了一道曙光,將她照亮。
一想到那個自已一直以來怨恨的孩子,最后一不發地離開,承受了自已所有的誤解,只是為了保護自已時,怨念鑄就的鐵石心腸一下子出現了裂痕。
做這件事情的時候,聞潮生的內心沒有一丁點愧疚,縱觀京主過去的人生,是一個被愛恨折磨的可憐人,她的悲劇,是已經發生過的注定,無論聞潮生講或不講,事實就已經擺在了那里。
她的丈夫死了,孩子也死了。
無盡的憤怒開始逐漸被空虛替代,余下的那些不多的位置,是對聞潮生話語的不信任和懷疑。
她仍舊不愿意相信,那個絕情絕義,意氣風發的寧梟,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在了齊國。
他怎么會死?
他怎么能死!
他還沒有等到自已去復仇,他還沒有等到這些年對自已負心的懺悔,就這樣死了。
聞潮生沒有給她太多反駁的機會,在情緒上,他一直在將京主往自我毀滅的絕路上逼,可在現實里,他卻對對方留情了。
“你完成了交易,我也完成了交易,我不殺你,如果你懷疑我對你說了謊,未來你自已去看,反正……齊國的國運也快到頭了。”
孟樊廣得到的消息是從賀蘭氏族來的,而玉樓羅如今是賀蘭氏族的附屬,所以京主那頭得到的消息該與孟樊廣一樣。
“五境強者的身軀受到道韻保護,你可以把腿接回去,咱們就此別過。”
隨著那六人脫離了牢籠之后,他們漸漸蘇醒,吉斯希上前幫忙,他也是拓跋氏族的人,在向六人展示完自已的身份之后,得到了他們的信任,并且準備帶他們離開。
雖然聞潮生已經徹底攻破京主的心理防線,但是在離開的時候,他仍然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,隨時防備對方的突然襲擊。
幾人朝著來時的路退去,到了甬道的口子時,黑暗中傳來了京主幽冷絕望的聲音:
“是平山王殺了他們,對嗎?”
這聲音的音色雖然與她一樣,聞潮生聽在耳里,卻覺得像是一具尸體才應該發出來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