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燈寺,山腳。
瓢潑大雨仍舊在下,將堅硬的泥地沖刷得濕滑無比,從尸體之中汨汨滲出的鮮血隨著亡魂一同滲入地底,而此刻,山腳之下那條唯一上山的道路已經被尸體徹底堵死。
沒人知道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。
數不清了。
阿水像是時隔許久回到了戰場上的煞神,每一次揮刀所帶來的心臟跳動,都賦予了她新的生機,曾經因為過重的傷勢而沉寂的本能開始逐漸復蘇。
一滴一滴穿成了簾珠的雨幕從眼角劃過,從刀刃劃過,阿水衣衫破爛,提著早已空掉的酒壺站在這些尸體的中央。
她手中的酒壺早已沒有了酒,喝下去的烈酒也早釀成了眸子里漠然的殺意。
即便是聞潮生也很久沒有見到阿水這樣的眼神了,他記得上一次看見,還是在苦海縣的破廟里。
忘川自白鹿死后又來了兩批殺手,但幾乎全部折殞此地,剩下幾名四境的殺手身上皆帶著不同程度的傷勢,形容驚駭站在遠處看著聞潮生二人。
他們之中有三人是最早來此的殺手,因為謹慎活到了現在,此刻面對大片尸體之間的二人,只覺得寒氣從后背沖上了頭頂。
沒人去數過具體的人數,但地上橫陳的碎尸絕對不會低于三百具,這其間,還有十六名四境,一名四境巔峰,隨時可能破入五境的白鹿。
曾在江湖上磨礪了半生的勇氣,而今終于被這一場雨幕中的屠殺徹底摧毀。
無人敢上了。
后來的忘川的殺手,在見到這尸橫遍野的恐怖場面后,只覺得雙腿發軟,握劍的手止不住地滲汗。
而立于尸體中心的二人,身上的殺氣非但沒有絲毫消退,反而愈發旺盛。
殺戮這種事,會上癮。
他們身上同樣有傷,同樣看上去有些疲態,可忘川的殺手卻無人敢再向前一步。
尤其是那些從最開始便活下來的殺手。
他們早在很久之前便看見二人身上與臉上的疲態了,但這似乎絲毫不影響他們刺出的劍快,揮出的刀狠。
血的氣味肆意彌漫在雨中,死亡如鮮花盛放,青山外的黑暗下,被涂上了一層令人心悸的暗紅。
“他們要死了。”
一名身上帶傷的四境殺手篤定說道。
可無人動彈。
另一人竟用奚諷語氣回道:
“是啊,他們要死了,你怎么不上呢?”
被他提到的那人冷冷瞥了他一眼,最終卻是帶著不甘沉默。
在那群橫陳的尸體之間,隱約還能看見插著一柄鏈劍。
這個女人就是不信邪,非要與阿水搏出個高低,最后的下場卻是被阿水奪走了武器,一刀腰斬,腸子流了一地。
她過了很久才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