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腦一片空白,連最基本的語功能都喪失了。
他張了張嘴,喉嚨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,半晌,才擠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你們……怎么來了?”
他的聲音,結結巴巴,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。
虞夢瑤看著他這副傻樣,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
這一笑,如寒冬里最先綻放的一枝梅,瞬間點亮了整個寒冷的夜晚。
她的身上還帶著風雪的氣息,灰撲撲的,發絲也被風吹得有些凌亂,但這絲毫不損她的美麗,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動人的真實。
她抬起手,將額前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后,聲音里帶著一絲旅途的疲憊,但更多的是見到他之后的安心。
“在家的時候,她們幾個天天念叨。”
“她們說,姐夫一個人在這么遠的地方,肯定很孤單。”
“她們說,想來陪姐夫吃一頓年夜飯。”
虞夢瑤的聲音頓了頓,抬起眼,目光清亮地看著秦東揚,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。
“我想著,反正在家也是過年,在這里也是過年。”
“干脆,我就帶著她們,來找你了。”
簡簡單單的幾句話,平平淡淡的語氣。
可聽在秦東揚的耳朵里,卻不亞于一場驚天動地的海嘯。
他的心,在這一刻,被巨大的暖流狠狠地沖刷、淹沒。
他看著眼前的虞夢瑤。
看著她被風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,看著她眼底藏不住的疲憊,看著她那雙無論何時都清澈明亮的眼睛。
這個女孩兒……
這個女孩兒怎么能這么好?
她是怎么能,頂著這么大的風雪,帶著四個妹妹,坐了好幾天的火車,又轉大巴車,還走了走了幾十里的山路,就為了讓他能吃上一頓不孤單的年夜飯?
她是怎么能,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那么周到,把所有人都照顧得那么好,卻唯獨忘了她自己也會累,也會冷?
她明明比自己還小,可她的肩膀,為什么能扛起那么多的責任和溫柔?
這個世界上,怎么會有這么傻,又這么好的姑娘?
一股難以喻的酸澀和感動,直沖鼻腔,讓他的眼眶瞬間就熱了。
他想說點什么。
想說“路上冷不冷”,想說“你們辛不辛苦”,想說“謝謝你”。
可千萬語,都堵在喉嚨口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就在這片死一般的寂靜中,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、懶洋洋的男聲,突兀地從牛車方向傳了過來。
“我說夢瑤啊。”
“合著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們護送來,我這個大功臣你是一點兒都不提啊?”
秦東揚循聲望去。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夜色里走了過來,他頭上戴著一頂舊棉帽,身上穿著厚實的羊皮襖,步伐穩健,眉眼間帶著一股風霜磨礪出的英氣。
來人不是別人,正是虞夢瑤的二哥,虞司棋。
他走到近前,先是拍了拍身上的落雪,然后才沖著秦東揚一揚下巴,眼神里全是促狹的笑意。
秦東揚一看見他,整個人都怔住了。
下一秒,一股巨大的、難以喻的放松感,瞬間席卷了他全身。
他心頭那塊從見到虞夢瑤她們起就高高懸著的巨石,終于“轟隆”一聲,穩穩地落了地。
“二哥!”
“原來是你送她們來的!”
他快步上前,一把抓住了虞司棋的胳膊,力道大得驚人。
“我先前看到她們,魂兒都快嚇飛了!”
“這大冷的天,他們從清河縣走這么遠,又是幾十里山路,就她們五個女娃子……我……我真是想都不敢想!”
他語無倫次,眼眶卻控制不住地又熱了起來。
之前是被感動和驚喜沖擊得發懵,現在,則是后怕。
虞司棋感受著他胳膊上傳來的力道,心里也是一暖,臉上的笑容更深了。
他反手拍了拍秦東揚的肩膀,像個真正的兄長那般,帶著安撫的意味。
“放心吧,有我呢。”
他扭頭,無奈地看了一眼正低頭淺笑的妹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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