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何況,看大夫的錢呢?
家里給囡囡看完病,已經連買鹽的錢都快拿不出來了!
爹要是知道她把一個“癱子”弄回了家,怕是會當場把他們兩個一起打死!
可……
可要是不治……
難道,就讓他這么躺一輩子?
然后呢?
她照顧他一輩子?
這個想法讓她渾身一顫,如墜冰窟。
她自己的人生呢?她的囡囡呢?
她的人生,難道就要被這個躺在草棚里的男人,徹底拖垮、毀掉嗎?
可是……
他是因為她,才變成這樣的啊!
無盡的愧疚和恐懼,像兩只巨大的手,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。
她喘不過氣來。
良久,姚翠蘭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。
她不知道該怎么辦。
她的大腦,已經亂成了一鍋粥。
那就……
走一步,看一步吧。
……
等到姚翠蘭將莫光輝重新“滾”回到干凈的草堆上時,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。
她累得香汗淋漓,扶著膝蓋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整個過程,莫光輝都像一個木偶,任由她擺布,一不發。
可他心里,卻比誰都清楚。
不對勁。
太不對勁了!
他的身體,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,輕飄飄的,卻又沉甸甸的。
那種感覺,就像是有人用一把無形的刀,從他的脖子以下,齊刷刷地斬了下去。
他的身體,成了一件不屬于他的,沉重的累贅。
他不敢想。
他不敢往那個最可怕、最讓他崩潰的方向去想!
他怕自己一想,就會立刻瘋掉!
姚翠蘭歇夠了,看了看天色,知道自己該走了。
囡囡還在家等著她。
她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草屑,準備離開。
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,身后,傳來了一個如同夢囈般,顫抖到極致的聲音。
“姚翠蘭……”
姚翠蘭的腳步,猛地一頓。
她的后背,瞬間僵直。
“你……你老實跟我說……”莫光輝的聲音,帶著一絲哀求,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,“我……到底怎么了?”
這個問題,終于還是來了。
姚翠蘭的心,猛地揪緊。
她緩緩地轉過身,卻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。
她的目光,慌亂地在棚子里的各個角落里閃躲,就是不敢落在他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大夫,我哪里曉得啊……”
她的聲音,干巴巴的,透著一股連她自己都能聽出來的心虛。
莫光輝死死地盯著她,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。
“你看著我的眼睛說!”
姚翠蘭被他這一聲低吼,嚇得肩膀一縮。
她沒辦法,只能硬著頭皮,抬起眼。
四目相對。
在他的目光里,她看到了滔天的恐懼,和一絲……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,乞求。
他在乞求她,不要說出那個最殘忍的答案。
姚翠-蘭的心,狠狠地刺痛了一下。
那句“可能是藥吃壞了”,到了嘴邊,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
她不能承認。
她死也不能承認!
于是,她眼神閃爍,用一種極不確定的語氣,艱難地開了口。
“興許……興許是你之前發燒燒得太厲害了……”
“身子骨都燒虛了,才會……才會這樣的……”
莫光輝的眼睛里,那絲微弱的希望,似乎亮了一點點。
他追問道:“那……會好嗎?”
“會的!肯定會的!”
姚翠蘭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一般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“你底子好,不像我們鄉下人。”
“歇兩天……對,就歇兩天,養足了精神,興許就好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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