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哼。”
她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。
“城里來的金貴少爺,癱了也改不了這臭毛病。”
“指使人指使慣了是吧?”
“愛吃不吃!不吃就餓死!”
說完,她再不停留,拉開門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陽光從門縫里擠進來,又迅速被合上的門板吞噬。
棚子里,再次陷入昏暗。
莫光輝的眼睛,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只豁口碗。
窩窩頭……菜粥……
食物的香氣,像一只只小手,撓著他空空如也的五臟六腑。
他餓!
他快要餓瘋了!
他掙扎著,試圖抬起胳膊,伸出手去夠那只碗。
可那只碗,就像是隔著一條天塹。
他的脖子僵硬地抬起,肩膀聳動,手臂卻像灌了鉛一樣,沉重得讓他絕望。
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,指尖也只能在空氣中徒勞地劃拉著。
夠不著……
還是夠不著!
“啊——!”
一聲野獸般的低吼,從他的喉嚨深處迸發出來。
憤怒,羞辱,還有那深入骨髓的無力感,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。
他,莫光輝!
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?!
竟被一個鄉下老虔婆如此作踐!
等他好了!
等他能動了!
他一定要讓這家人,尤其是這個老虔婆,付出代價!
然而,現實是殘酷的。
饑餓感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,他的胃,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,疼得他渾身抽搐。
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碗飯,從溫熱,到冰涼。
時間,在饑餓和屈辱中,被拉得無比漫長。
到了傍晚,那扇門又被推開了。
來的,依然是王秀英。
她看了一眼地上原封未動的飯菜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。
她一不發,收走那碗已經冰冷的飯,又放下了一碗新的。
還是放在那個讓莫光輝看得見,卻永遠也夠不著的地方。
然后,轉身就走。
莫光輝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他只能用一雙噴火的眼睛,死死地盯著她的背影,直到木門再次隔絕一切。
絕望,如同這棚子里的黑暗,將他徹底吞沒。
更讓他崩潰的是,他又一次……控制不住地尿了褲子。
溫熱的液體,順著大腿流下,很快就變得冰涼。
那股熟悉的、令人作嘔的酸臭味,再次將他包圍。
這一次,他連懊惱和羞恥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了。
剩下的,只有麻木。
第二天,第三天……
王秀英像一個精準的鐘擺,每天兩次,準時出現,又準時離開。
每一次,都留下他遙不可及的食物,帶走他最后一點生的希望。
莫光輝的意識,開始變得模糊。
他不再感覺到饑餓,也不再感覺到寒冷。
他的身體,仿佛已經不是他的了。
由于水米未進,他連小便都沒有了。
整個人,就像一截被扔在角落里,正在慢慢腐爛的木頭。
他時而清醒,時而昏沉。
在那些昏沉的瞬間,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繁華的過去,看到了那些推杯換盞、奉承諂媚的嘴臉。
可一清醒過來,面對的,依舊是這散發著霉味和尿騷味的破棚子。
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。
不是病死,不是傷死,而是要活生生地餓死,渴死……
就在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氣的時候,那扇門,第三天傍晚,終于又響了。
這一次,門外透進來的光亮里,站著一個他望眼欲穿的身影。
是姚翠蘭。
她回來了。
姚翠蘭端著煤油燈,一腳踏進門,就被棚子里那股刺鼻的酸臭味熏得皺起了眉頭。
當燈光照亮草堆上的情景時,她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“啊!”
一聲短促的驚叫,從她嘴里溢出,手里的煤油燈都險些掉在地上。
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