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輩子,算是徹底栽在這對冤家手里了。
他看了一眼棚頂那個黑漆漆的窟窿,又看了一眼草堆上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。
胸中的怒火,再次“騰”地一下燒了起來。
他咬了咬后槽牙,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。
“干!”
不干能怎么辦?
真讓這個王八蛋凍死在這里,他那傻閨女怕是也要跟著去了。
姚興強抄起地上的錘子,又撿起一根剛剛砍來的枯樹枝,拖著那條不聽使喚的腿,踉踉蹌蹌地爬上了一個勉強能稱之為“梯子”的木架。
“叮叮——當當——!”
刺耳的敲擊聲,瞬間劃破了后山的死寂。
他沒有用稻草去堵,那玩意兒太金貴,得留著喂牛。
他就用這些硬邦邦的枯樹枝,胡亂地釘在窟窿上。
他故意把動靜搞得很大,錘子每一次落下,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
“哐!哐!哐!”
那聲音,像是要將這破棚子給直接拆了。
震得房梁上的灰塵和草屑,撲簌簌地往下掉,落了莫光輝一臉一身。
就是要吵你!
王八犢子!
讓你睡不安生!
最好把你從那美夢里震出來,讓你也嘗嘗老子這心里頭的滋味!
姚興強一邊砸,一邊在心里頭惡狠狠地罵著。
他發泄似的敲了半天,手臂都敲酸了,那條殘腿更是疼得像有無數根針在扎。
可讓他愈發光火的是,草堆上的那個男人,除了最開始被驚得抖了一下,之后就再沒了半點動靜。
任憑他把這里敲得天翻地覆,那人就跟死豬一樣,一動不動。
姚興強停下了手里的動作。
棚子里,瞬間又恢復了詭異的安靜。
只剩下寒風刮過窟窿時,發出的“嗚嗚”的鬼叫。
他站在梯子上,瞇起渾濁的老眼,死死地盯著草堆上的那個身影。
不對勁。
太不對勁了。
這姓莫的,就算病得再重,也不至于被這么大的動靜吵著,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吧?
一個念頭,毫無征兆地竄進了他的腦海。
該不會……
是死了吧?
被凍死了?
還是……病死了?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就像野草一樣,在他心里瘋狂地滋長。
姚興強的心,“咯噔”一下。
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。
死了?如果真的死了……
那他閨女……
不,如果真的死了,倒也干凈!
一了百了!
省得再來禍害他閨女一輩子!
這個想法讓他心里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、帶著罪惡的期待。
他顫巍巍地從梯子上爬了下來,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生怕弄出一點聲響。
他走到草堆邊,屏住呼吸,慢慢地蹲下身子。
莫光輝的臉,因為高燒,依舊是那種不正常的陀紅。
嘴唇干裂,起了厚厚的一層皮。
他的眼窩深陷,整個人瘦得脫了相,幾乎看不出當年那個騙走自己閨女魂兒的俊俏模樣。
姚興強死死地盯著他。
一秒。
兩秒。
十秒。
那人的胸口,沒有一絲起伏。
姚興強的心跳,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。
他伸出手,那只滿是老繭和裂口的手,在空中停頓了片刻,然后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緩緩地探向了莫光輝的鼻子下面。
指尖,觸及到了一片冰涼的皮膚。
姚興強的心,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
就在這時——
一股微弱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溫熱氣流,輕輕地噴在了他的指尖上。
雖然微弱,但……
是活的。
還他娘的活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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