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“每上交三十斤任務魚,可以換取一斤粗糧票!也就是說,每天交夠一千五百斤魚,就能換回五十斤糧食!”
沈紅星聽完,捏著喇叭的手都有些發抖。
他幾乎是沖出大隊部的,對著曬谷場上無精打采的村民們,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這個消息。
整個曬谷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,隨即爆發出震天的議論聲。
“啥?三十斤魚換一斤糧?”
“一天一千五百斤,就是五十斤糧?我的天!”
“真的假的?不騙人?”
人們的眼睛里,瞬間重新燃起了光。
之前那點錢,在如今這個光景下,遠沒有糧食來得實在。
現在是七月初,青黃不接,正是最難熬的時候。
許多村子已經天天喝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糊糊,有些人家甚至已經斷了糧,全靠挖野菜、煮菜湯充饑。
每天還要拖著浮腫的腿去拉水澆地,一個個面色都發黃發綠,看著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。
沈家村的情況稍好,但也有幾戶人家撐不住了。
沈紅星把心一橫,將村里最后那點儲備糧都拿了出來,借給斷糧的人家,把所有的寶都壓在了地里那些半死不活的紅薯藤上。
前兩天,隔壁村還傳出消息,說有兩家的女人為了一把剛冒頭的野菜,在山坡上打得頭破血流。
在這樣的背景下,“糧食”這兩個字,擁有著無窮的魔力。
“干!為什么不干!”
一個漢子猛地站起來,通紅著眼睛吼道。
“一天五十斤糧,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斤!分到咱村,怎么也能多撐一陣子!”
“對!干他娘的!”
之前所有的抱怨和不滿,在實實在在的糧食面前,瞬間煙消云散。
那不僅僅是糧食,那是活下去的希望。
沈家村的漁船再次充滿了干勁,甚至比剛得到發動機時還要足。
然而,這片海似乎也被這酷暑榨干了。
魚越來越難捕,為了完成任務,船不得已開得更遠,耗費更多的油,也承擔著更大的風險。
王衛國靠著前世的經驗,總能找到魚窩,他們船的收獲一直很穩定。
但其他船就沒那么幸運了,常常是忙活一天,將將夠一千五百斤的數。
即便如此,大家也咬牙堅持著。
因為靠海,遭罪歸遭罪,好歹每天還能分到些賣不掉的雜魚,回家熬一鍋奶白的魚湯,就著野菜糊糊喝下去,總能吊著一口氣。
其他地方的情況,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慘烈。
連山大隊那邊,因為離海稍遠,分到的雜魚更少,許多人家真的是天天喝魚湯。
那玩意兒偶爾喝一次是鮮美,可天天當飯吃,聞著味兒都想吐。
不少漢子在船上吐,回到家聞到魚湯味接著吐,一個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。
一個男人在飯桌上,看著婆娘端上來的魚湯,竟抱著碗哭了起來,說造孽啊,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魚腥味了。
最慘的,莫過于趙家村。
當初王衛國帶著沈家村的人倒騰海貨時,趙家村的人還在背后說風涼話,一分錢沒賺到,自然也沒能像沈家村村民一樣,家家戶戶都囤了些糧食。
開春以來,他們早就斷了糧,全靠跟大隊部借。
可大隊部也沒余糧了,只能靠著野菜和公社分下來的一點點魚湯續命。
七月中旬,天氣越發炎熱,勞累和饑餓像兩座大山,壓垮了許多人。
一天傍晚,王衛國在碼頭聽到了消息,趙家村一天之內,倒下了二十多個老人。
不是死了,就是餓得起不來床了。
其他村子,也陸陸續續傳出有老人沒扛過去,悄無聲息地走了。
王衛國的心里沉甸甸的。
這段時間,他家里的糧食也借出去了不少,沈紅星、沈富國、沈軍,還有一些平日里關系不錯的鄉親,他都幫了一把。
可他一個人的力量,對于這普遍性的災荒來說,終究是杯水車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