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,忍著渾身乏透的虛弱,打開了門扇。
兩人一前一后,開始在皇宮到處走。
侍衛們遠遠地跟著,陸良和潤禾也離得很遠。
霍乾念走在前半步的位置,云琛落在后面。
好幾次他都停下來等她,伸出手,想要觸碰卻又不安地收回,像是很想牽她的樣子。
她慢慢將手指蜷起來,步子更落后他兩步,拉開了與他的距離。
這舉動看在他眼里,是比任何話語都要殘忍的拒絕。
他臉色一白,又很快恢復,繼續像向導一般,帶著她四處游覽參觀。
“你看這里,不叫‘鳳馭天殿’了,還是改回了‘龍鳳棲’……這兒,藏書閣,有好多先皇為了給先皇后娘娘治病,搜集的各種古醫書,我打算都送給炎朗……那里是九重樓,你記得吧,可以俯瞰整個京都城的,還有那……”
他一句句耐心向她介紹,語氣好像在說“你瞧,今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,咱倆要一直住在這里”了一樣。
她安靜地聽著,但其實根本沒有聽進去多少,只是一直忍不住去看他的側臉。
在說起不必重修永安大殿,登基儀式也一切從簡、切勿勞民傷財的時候,他已完全是一個英明又悲憫的皇帝的樣子。
她莫名覺得欣慰,不由替千千萬萬的百姓感到高興,亂世多年,終于要有明君治世了。
他像是感應到了什么,回身看她,剛想開口說些什么,陸良卻匆匆來報,說有政務大臣在勤政殿候著。
從前霍乾念做霍幫少主時,就忙得日夜難歇,現在做皇帝了,只會比從前更忙。
他歉意地看著云琛,未等開口,云琛已笑笑:
“去吧。”
“好。先等登基大殿過了再說,到時候我好好陪你,琛兒。”他這樣說完后離去。
云琛一直站在原地,看著他的背影。
她想要看得久一點,深刻些,可惜侍衛們烏泱泱跟了上去,叫她只能看見重重冰冷的宮闕和絢麗明黃的華蓋,其他什么也看不見。
還有四十天可活,五天內要逃。
阿念,我恐怕等不到“到時候”了……
五天以后,就是新皇登基大殿。
所有文武百官、京都權貴、重要外賓,都會入宮參加典儀。
炎朗也將在大典結束后離去。
她知道炎朗是重承諾的人,他說這五天時間,西宮門外會一直有人等著接應她,他就一定能做到。
他也一定打點好了所有逃走的車馬行程,只等她匯合。
所以,她現在要做的,就是逃。
她裝作散步的樣子,繼續在宮苑四處走動,實則悄悄觀察周圍布防情況。
如她預想的那樣,霍乾念為人心思深沉性格縝密,段捷和伏霖作為得力干將,更是行事妥帖周全。
皇宮到處守衛森嚴,防布到近乎完美,沒有一處漏洞可供她逃脫。
她忍不住嘆了口氣,真是進宮難,出宮也難,這皇宮真不是什么好地方!
正發愁間,她來到一處靠近圍墻的僻靜宮苑。
作為整個皇宮最偏僻的地方,這幾天專門用來存放“南璃君”的遺體、南璃君的各種物件。
南璃君如今逃到哪里了不知道,宮里清點尸體的時候,也沒有發現不。
但對于百官和百姓們來說,南璃君就是被巨蛇吞了。
按道理,不管南璃君再昏庸無能,也是正經八百的國君,當先為她舉辦隆重喪儀的。
可惜現在滿宮忙著新皇登基大典,人人都把南璃君的事忘到了一邊。
只找了處偏僻宮苑安放“被巨蛇吞噬的遺體”及一干喪儀物件,連將遺體從蛇腹取出都省了,看樣子是準備挑個時候直接悄悄下葬了。
因此,整個皇宮就屬這宮苑人最少,還最靠近皇宮圍墻。
云琛掃了眼周圍的宮女、太監和侍衛們,假裝進去祭拜的樣子,在棺材旁的祭爐上動了點手腳。
她刻意不去看那棺材,想象里面阿靈裹著顏十九的樣子,極力專注手上的小動作。
等她離開宮苑的時候,果然祭爐突然火苗猛躥,一下點著不少東西,周圍宮人和侍衛們全都跑去救火了。
云琛立即瞅準空檔,目光落在最近的一處宮墻上——
宮墻威嚴高聳,要按從前她身體無恙的時候,輕功翻躍簡直易如反掌。
但此刻她身體因為噬魂丹變得虛弱無比,再加上剛剛發作過一次毒性,她眼下連跑兩步都費勁,更不要說躍宮墻了。
她快速朝手心吐了口唾沫,暗暗為自己加油打氣,估摸如果使出全部力量的話,爬上宮墻頂應該可以,就是下去不太行,可能得摔個七葷八素。
但眼下顧不了那么多了,她運氣凝神,用盡全力踏上墻壁。
如預料的一樣,她勉強爬上墻頂,還來不及站穩,就力氣全失,搖搖晃晃摔了下去——
正摔進宮墻外一大群天威軍里,準準砸在了某個正和將士們吹牛逼的家伙頭上。
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