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云天臉上的尷尬,幾乎要凝成實質。
他怎么也沒想到,父王倚重無比的閣老,竟是這般油鹽不進,連半分情面都不給。
這讓他這位世子,在殿下面前,顏面何存?
然而,出乎他意料的是,葉玄的臉上沒有絲毫慍怒之色,甚至連一點波瀾都未曾泛起。
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那座厚重的閣樓,眼神平靜得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。
強闖?
毫無意義。
一來,他與風嘯天眼下正處于合作的蜜月期,為了一點意氣之爭,去挑戰鎮北王府百年來的規矩,破壞雙方的信任,是為不智。
這天下,沒有比信任更珍貴,也沒有比信任更脆弱的東西。
二來,今日在演武場的簽到機緣已然用掉,這武道閣就算藏著天大的機緣,也不是今日的他能夠獲取的。
既然如此,又何必急于一時?
放長線,方能釣大魚。
葉玄心中念頭一動,悄然運轉了天子望氣術。
剎那間,眼前的世界在他瞳孔深處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那名盤膝而坐的灰衣老者,在他視野中,被一團濃郁的青色氣運所籠罩,氣運厚重如山,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紫色,彰顯著其不凡的命格。
一行行淡金色的信息,流水般劃過他的眼底。
姓名:風伯
境界:六品凝體境巔峰
忠誠度:100(鎮北王府)
氣運:青中帶紫,厚重如山
命格:磐石之衛
近期轉折:無
……
忠誠度,一百。
看到這個數字,葉玄嘴角的弧度愈發明顯。
這代表著絕對的忠誠,任何語、任何威逼利誘,在這位老人面前都將是徒勞。
他就是鎮北王府最堅固的一塊基石,除非風嘯天親至,否則天王老子來了,也別想踏入這閣樓半步。
對這樣的人,理應報以尊重。
“既然規矩如此,我們便不去打擾閣老清修了。”
葉玄收回目光,云淡風輕地對身旁的風云天說道,仿佛剛才被拒之門外的,根本不是他自己。
“殿下,這……實在是對不住,我……”風云天滿臉羞愧,急忙想要解釋。
葉玄擺了擺手,打斷了他的話,溫和笑道:“無妨,王府規矩森嚴,是好事。我們再去別處看看吧。”
他的從容與大度,讓風云天心中愈發敬佩,同時也更加愧疚。
兩人轉身,緩緩離去。
就在他們走出十余步后,那如石雕般的守閣人風伯,那雙緊閉的眼眸,緩緩掀開一道縫隙。
他渾濁而銳利的目光,落在了葉玄那略顯單薄的背影上。
眉頭,不易察覺地輕輕一皺。
奇怪。
非常奇怪。
方才此人站在門前時,他古井無波的心境,竟莫名地泛起了一絲漣漪。
并非是威脅感,也不是殺氣。
而是一種……一種極其古怪的共鳴。
仿佛他體內蟄伏著某種至高無上的存在,與這武道閣深處所珍藏的某樣東西,產生了極其微弱的、幾乎無法捕捉的感應。
那是一種……凌駕于王權之上,甚至凌駕于武道之上的……氣息。
飄渺,尊貴,古老。
如淵如獄。
是錯覺嗎?
風伯活了近百年,一身修為早已打磨得圓融無暇,對氣息的感知敏銳到了極點。
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。
可這個看起來病弱不堪的少年,怎么可能會擁有那等氣息?
或許……是自己真的老了,氣血衰敗,感知都出現了偏差。
風伯緩緩搖了搖頭,將這一絲疑慮壓入心底,再次閉上了雙眼,呼吸悠長,重新化作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。
只是那微皺的眉頭,卻久久沒有舒展開。
……
當葉玄與風云天回到王府正堂時,一道清冷的目光,便如利劍般直直射了過來。
蘇輕雪正俏生生地立于一根朱紅色的廊柱旁,素手輕輕搭在身前,姿態優雅端莊。
可那雙平日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,此刻卻寫滿了三個大字。
你還知道回來?
她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葉玄,不不語,但那略帶嗔怪的眼神,以及腳尖無意識地輕點地面的小動作,無一不在控訴著某人“重色輕友”的行徑。
明明是一同前來王府,結果這家伙倒好,直接把自己這個“侍女”晾在一邊,跟著鎮北王世子到處閑逛,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。
這叫什么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