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還充斥著猖狂大笑與污穢語的戰場,此刻安靜得只剩下風聲,以及那由遠及近,越來越清晰,仿佛直接擂動在心臟之上的轟鳴!
三百名北莽游騎,臉上的表情凝固了。
那是一種混雜著極致的驚駭、茫然與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他們胯下的草原馬,這些追隨他們飽飲鮮血的伙伴,此刻卻躁動不安,不斷地刨著蹄子,打著響鼻,甚至想要調頭逃跑,仿佛感知到了某種來自生命層次最頂端的絕對壓制。
那是什么?
那片奔涌而來的霜白,到底是什么?!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刀疤首領的嘴唇在哆嗦,他臉上的那道蜈蚣刀疤,因為肌肉的劇烈抽搐而扭曲蠕動,顯得愈發猙獰可怖。
作為在北莽草原刀口舔血數十年的老手,他見識過大乾最精銳的邊軍,也曾與那些號稱鐵壁的重甲步卒交過手。
但他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軍隊!
那股氣勢!
僅僅是遠遠看著,那股冰冷、肅殺、仿佛能將天地萬物都碾成齏粉的無敵氣勢,就讓他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反抗之心!
那是屠戮過百萬生靈,才能凝聚出的絕世殺氣!
逃!
這是刀疤首領腦海中迸發出的唯一念頭!
留在這里,就是死!
會被那片白色的洪流,連人帶馬,碾成最卑微的塵埃!
他猛地回頭,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,死死地盯住了那個依舊平靜站立的少年,葉玄。
就是他!
那個詭異的倒數!
這一切,都是他搞的鬼!
這個中原小子,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,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洪荒巨獸!
“撤!突圍!向西突圍!”
刀疤首領用盡全身力氣,發出一聲嘶啞到變調的咆哮。
他的聲音里,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。
然而,他的馬鞭,卻不是指向西方,而是指向了那片奔涌而來的白色地獄!
“兄弟們!沖過去!撕開一個口子!為老子斷后!”
“誰能活下來,老子賞他一百個金餅!十個娘們兒!”
在死亡的巨大恐懼和重賞的刺激下,那群已經瀕臨崩潰的北莽游騎,眼中瞬間爆發出一種瘋狂的血性。
他們是豺狼,是兇徒。
求生的本能,壓倒了一切!
“殺啊!”
“沖出去!”
近三百名游騎,發出一陣混亂的嘶吼,調轉馬頭,不再理會身后的葉玄和蘇輕雪,而是朝著那片越來越近的白色浪潮,發起了自殺式的沖鋒。
他們知道,這是他們唯一的生路。
用同伴的血肉,為首領,也為自己,爭取那一線渺茫的生機!
然而,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毀天滅地的騎兵吸引時。
那個高喊著讓手下斷后的刀疤首領,卻猛地一拉韁繩,胯下那匹最為神駿的戰馬發出一聲悲嘶,竟是硬生生調轉了一百八十度!
他沒有沖鋒。
他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。
在命令手下送死的那一刻,他便選擇了逃跑!
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,那個與大雪龍騎截然相反的方向,瘋狂逃竄!
他將自己的三百名手下,當成了阻擋洪水的堤壩,當成了為自己爭取逃命時間的棄子!
何其卑劣!
何其無恥!
葉玄看著那道狼狽逃竄的背影,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,愈發上揚。
他沒有去看那三百名沖向大雪龍騎的“炮灰”。
因為他們的結局,早已注定。
他的目光,只是饒有興致地鎖定了那個逃跑的刀疤首領。
這才是一塊,稍微像樣點的磨刀石。
而此刻的蘇輕雪,已經徹底呆滯了。
她的腦海中,一片空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