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珠子差點瞪出來,“我的老天爺……這……這是……”
他的驚呼被淹沒在鉛筆的沙沙聲和眾人粗重的呼吸里。
明昭的筆尖沒有絲毫停頓,依舊在那張越來越復雜、越來越精密的圖紙上穩定地移動著。
然而,就在她繪制到某個關鍵部件,一個需要超高強度、超高耐熱性的特殊合金鑄造的核心基座時。
她的筆尖,極其罕見地,停頓了那么微不可查的一瞬。
緊接著,她那平靜無波的聲音,如同冰冷的判詞,清晰地響起,瞬間凍結了車間里所有狂熱的呼吸:
“第7號特種耐熱合金庫存量不足。缺口大概在,百分之八十五點七。”
“什么?!”劉振山臉上的狂熱瞬間凍住,剛燃起的火苗被潑了盆冰水。
“七號合金?!那是造主軸核心基座的命根子啊!”
他猛地扭頭,布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盯向剛擠進來的瘦高個技術員,“小趙!庫房記錄!立刻!馬上!”
小趙被廠長要吃人的眼神嚇得一哆嗦,手忙腳亂翻開腋下夾著的厚厚清單,手指在油污斑駁的紙頁上飛速劃過,額頭冷汗涔涔。
“廠……廠長!七號合金……記錄上……只剩下……不到十五公斤了!”
他聲音發顫,帶著哭腔,“年初……年初三車間搶修那臺進口沖壓機的主軸,用……用掉了一大半……”
“什么?!”劉振山一拳砸在旁邊的鐵架子上,發出沉悶的巨響,震得灰塵簌簌落下。
他胸口劇烈起伏,眼睛赤紅。
十五公斤?夠干什么?!明昭圖紙上那個核心基座,光毛坯就得一百公斤往上!
這缺口,簡直是要命!
工人們臉上的亢奮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麻木的疲憊和更深重的無奈。
有人看著地上散落的老機床零件,又看看繪圖板上那令人眩暈的先進圖紙,只覺得那圖紙像一座永遠無法翻越的大山。
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再厲害的天才,沒有材料,也是白搭!
張明遠的心也沉到了谷底。
他張了張嘴,想說點鼓勵的話,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。
材料,卡死了多少項目?多少雄心壯志?
“劉廠長!”明昭卻像沒感受到這窒息的氣氛。
她放下鉛筆,目光平靜地轉向劉振山,仿佛剛才只是陳述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參數。
“材料缺口必須盡快解決。圖紙繪制需要安靜環境,不受干擾。”
她掃了一眼周圍布滿油污、零件散落、彌漫著濃重金屬粉塵和機油味的巨大車間,直不諱。
劉振山猛地回過神,用力抹了把臉,強行壓下心頭的焦躁和絕望。
“對對對!明昭同志說得對!”
他立刻轉頭,對著后勤科的負責人吼道,“老馬!立刻!馬上!把技術科旁邊那間最大的資料室給我騰出來!打掃干凈!桌椅板凳!最好的繪圖工具!臺燈!暖水瓶!都給我配齊!立刻!現在就去辦!”
他幾乎是吼出來的,每一個“立刻”都帶著破釜沉舟的急迫。
老馬一個激靈,連聲應著,拔腿就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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