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沈清淮。
他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直裰,身形清瘦,比秋狩時更顯單薄了些。
他就那樣站在那兒,微微蹙著眉頭,目光復雜地投向沈藥的方向。
沈藥也是這個時候才恍然想起,自從秋狩之后,已有許久未曾見過他了。
當時謝景初突然發瘋,沈清淮是少有站出來幫她的人。
只是那件事之后,沈藥昏睡好幾日,之后又心情低落,再后來被謝淵治愈,一時半會兒,的確沒顧得上關心他。
想到這兒,沈藥難免有些愧疚。
沈清淮則是輕聲開口,解釋說道:“狩獵之后,我生了場病,之后又在家中閉門苦讀,準備明年開春的科考。母親對我期望甚高,管束得極嚴,所以……一直都沒能得空來探望你。”
沈藥聽得微微一愣。
因為沈清淮的語氣中,居然帶著歉意。
這其實很不尋常,令她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。
默了默,沈藥笑容淺淡,道:“沒關系,今日便祝你金榜題名。”
沈清淮“嗯”了一聲,垂下眼眸。
沈藥覺得現在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古怪,有點兒想要離開。
沈清淮卻再度開口,聲音壓得更低了些,“侯爵夫人剛才說的那些話……我也聽到了。”
他指的,是那些關于彈劾謝淵的論。
沈藥心里沒底,沒有接話。
沈清淮繼續說道:“其實,我也曾經聽我母親提起過,還說了好幾次,如今朝中彈劾靖王的聲音甚囂塵上。陛下雖然一直念及兄弟情誼,多有袒護,但眾口鑠金,積毀銷骨,長此以往,恐怕……陛下也難免會受到流影響。”
沈藥還是不知道說什么,只從喉間輕輕逸出一個:“嗯……”
沈清淮抿了抿有些發干的嘴唇,似乎是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氣,朝著沈藥走近了一步,“我是想說……王妃,若是……若是將來靖王真的失了勢,你可以和他和離的。你不會無處可去的……你……隨時都可以來找我。”
沈藥一怔。
沈清淮以為是她不信,補充說道:“我是認真的!而且……而且我明年科考一定能考上,我可以護住你。而且你我年紀相仿,我們一定會白頭偕老……”
說到這兒,沈清淮難免羞澀,臉頰微微泛紅。
沈藥內心的糟糕預感,總算在此刻得到了驗證。
她想說什么,但是在這個時間點上,卻什么都不好往外說。
沈清淮看出她的猶豫,趕忙往后退了一大步,“我不著急,也不是逼著你現在給出一個決定。我只是告訴你,你是有退路的,讓你安心。”
也不等沈藥再說什么,沈清淮躬身行了個禮,便率先轉頭離去了。
沈藥站在原地緩了會兒神,才嘆了口氣,心中嘆了句:造孽啊。
轉了身,內心紛亂地往內院走去。
剛繞過一叢湘妃竹,一個略顯陰鷙的聲音從一旁假山深處幽幽傳出:“小皇嬸,可真是討人喜歡,老的喜歡,年輕的喜歡,更年輕的,也喜歡。”
沈藥腳步一頓,只見謝景初負手而立,面色帶了幾分譏誚。
他顯然看到了她與沈清淮交談,也聽到了沈清淮的真心剖白。
沈藥卻只是聳了下肩膀:“所以,我不是只能依靠你。”
謝景初挑起眉毛:“哦?”
沈藥淡聲:“你不幫忙,我也有別的退路。”
謝景初微微一怔,旋即低笑出聲。
他想起來自已為什么會喜歡沈藥,因為她很特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