睜不開眼。
身體好像被暖暖軟軟水一樣的東西包裹,他好像漂浮在某個溫暖的地方。
是什么地方呢?
曜哥兒踢踢腿,摸一摸。
再稍微側側身。
有“砰砰”、“砰砰”的聲音,和自己以前摸心口時感覺到的跳動感好像。
還有溪流一樣的聲音。
曜哥兒迷迷糊糊,意識里這些聲音他似是很早便有所感知,但他被困住了。
醒不來,動不了。
如是不知過去了多久。
他的腦袋終于清醒了,也能動了,恍惚間聽到一道不甚真切卻熟悉的人聲。
曜哥兒的動作一頓。
父王?
是父王嗎?!
曜哥兒下意識一喜。
但隨即他就覺得是自己聽錯了。
他兩歲的時候,父王突然從某天開始就不來看他了,乳母偷偷哭著和他說父王被皇祖父關到別的地方了。
東宮也被皇祖父命人看守起來了。
乳母說他和母親,還有其他三位庶母今后不準踏出東宮后宅半步。
不然就要掉腦袋。
曜哥兒就知道,他見不到父王了。
臉冷冷的父王。
會給他讀書的父王,會將他舉高高的父王,夜里會給他講故事的父王。
曜哥兒見不到了。
不久后,皇祖母生病去世。
他與母親和三位庶母去坤和宮給皇祖母磕頭,他們在那兒哭了好幾天。
可他還是沒見到父王。
禮部的官員說由他代父王辭別皇祖母。
見不到父王很難過,對他很好的皇祖母,笑瞇瞇的皇祖母去世了他也很難過。
太難過了。
回東宮后,曜哥兒偷偷哭了好久。
于是他生病了。
身子像有火在燒,腦袋沉沉的,可母親不準乳母和他身邊的人給他請太醫。
他的腦子就被燒壞了。
太醫、母親身邊的龐嬤嬤、霜云和霜月,以及母親,他們都是這么說的。
說他腦子壞了。
成了癡兒傻子。
但曜哥兒自己知道,他什么都清楚。
他能聽懂他們的話,能理解他們的動作,看得明白他們表情里的意思。
只是他的身子不受控。
他想拿手帕擦鼻涕,手動不了。
他明明可以自己拿筷子勺子用膳,然而他的手指硬硬的不聽他的話。
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。
曜哥兒不理解,難道這就是傻嗎?
他想出恭,嘴巴出不了聲音,腿也動不了,他不能告訴乳母,也不能自己去凈房。
拉了一身的臭。
曜哥兒自己聞著都嫌棄,更別說母親。
曜哥兒知道母親不喜他。
自打有記憶起便知道。
母親當他年紀小,不懂事,便偶爾會趁父王不在時背著人對他面露嫌棄。
剛開始曜哥兒不明白。
不懂母親為何不喜他。
但他記得父王教他的,君子和而不同。
意思就是君子要與人和睦相處,但也要有自己的見解,也要尊重他人的想法和喜好,不可以強加于人。
曜哥兒便想,母親不喜他或許也有不喜他的理由,君子并不介意這個。
曜哥兒覺得這個問題也不能問其他人,乳母不能問,父王更不能。
所以他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心里。
直到過了不知多久,父王回來了,但又被皇祖父派到外面去做事情了。
某一天半夜。
曜哥兒被一個太監趁乳母睡著偷到了后院,那人要把他扔到井里。
他醒了,害怕地抱著那人不松手。
那人就掰斷他的手指,很兇地告訴他,他是一個奴才生的賤種,不配當東宮大公子。
還說他娘是宋奉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