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琮則留在抱廈前廳,等著氣喘吁吁的老郎中再度過來驗傷。
等確定沒什么大事后,又要換上新紗和傷藥。
可老郎中連續折騰,著實沒氣力了,賈琮致歉后,道:“叨擾老先生了,不如老先生指點,我自己換。”
老郎中擺擺手,道:“豈有自己換的道理?醫者尚且不能自醫,更何況汝一少年,不如尋一丫頭來換罷。”
賈琮還要說什么,卻見一直垂著臉站在后面的晴雯上前,拿起了白紗……
……
抱廈內,賈寶玉、林黛玉、史湘云并三春等人紛紛落座。
平兒帶著兩個丫頭獻茶。
王熙鳳則戲謔的打趣賈寶玉,道:“寶玉,方才你瞧賴嬤嬤帶來的丫鬟,眼睛都直了。
這會兒子可后悔了沒有好生讀書寫字?”
賈寶玉嘴硬道:“后悔什么?”
話雖如此,可想到剛才見到的那丫頭,心里真真后悔之極。
倒不是后悔沒好話讀書寫字,而是后悔怎地沒早早看到這丫頭。
若早知道了,定讓賈母要來給他。
這會兒卻遲了……
林黛玉等人一起咯咯嘲笑之。
王熙鳳又出主意道:“你若實在喜歡,可以問琮哥兒討要嘛。老爺這般待他,他心里必然感恩,你若要他不會不給。”
賈寶玉聞登時心動,不過到底嘆息一聲,搖頭道:“他都成了這般,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個好的,我怎好討要,那成什么了?”
“就是!”
心直口快的史湘云附和道:“愛哥哥都有襲人了,還不知足?總不能天下的好事讓他占了盡。
再說,琮哥哥多可憐吶,如今得了個好的,你就惦記?
要是老爺知道了,你的好多著呢!”
賈寶玉聞急的瞪眼赤臉,道:“我多咱惦記了?分明是鳳姐姐這般一說,我還說不要的!”
史湘云哼哼嗤笑了聲,道:“有沒有惦記你自己心里明白!我勸你可別行下那沒面皮的事……”
林黛玉忽地笑道:“云丫頭倒是向著琮三哥呢。”
史湘云啐道:“呸,我是向著弱的!誰跟你一般,就知道向著寶玉!”
林黛玉也不是好相與的,作色道:“我多咱就知道向著寶玉了?也不知哪個才說我,就會跟寶玉使小性氣他治轄他?”
見兩人爭執起來,賈寶玉快跪了,急忙勸道:“快別說這些了,你們得幫我想個法兒才是,我聽說,老爺想讓我一并去國子監讀書!”
見他急眉赤眼的模樣,林黛玉和史湘云都笑了。
不過林黛玉只笑而不語,眼波流轉,史湘云卻勸道:“你也該好生去進益一番了,就算不想為官做宰,也要多接觸接觸……”
話沒說完,就被探春笑著打斷道:“快別說了,一會兒你倆又吵起來了!”
岔開話題道:“過會兒子我還要尋琮三哥算賬哩!”
湘云一聽就明白,連連附和道:“極是極是,虧我們幫他抄了那么多遍經文。
原先問他怎么個寫法,他只說用正楷就行。
竟哄了我們去!”
這下連黛玉都好奇起來,道:“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好字……”
小眼神神往。
王熙鳳見之,趁機再次打趣賈寶玉,道:“寶玉,如今可后悔了沒好生寫字?我瞧著那丫頭,可有幾分你林妹妹的品格呢!
你今兒若是寫的比賈琮好,她不就是你的了?”
賈寶玉氣個半死,噎的說不出話來。
眾人大笑,唯有林黛玉狠狠啐了王熙鳳一口。
前廳,一媳婦送走老郎中后,平兒取了一件衣裳出來,對賈琮笑道:“原給你做了兩身衣裳,年前送了一身,這個本想過些日子再給你,正好今兒用上,快拿去換了吧!
一身是血怪唬人的,讓你嬤嬤給你多做些好的補身子……”
說著,將衣裳交給了晴雯,讓她和賈琮去隔壁耳房更衣。
晴雯默默的拿著衣裳,攙扶著賈琮去了耳房。
賈琮詫異晴雯所為,多看了她一眼。
原本在他想來,這個丫頭多半是不甘心做他的丫鬟的。
心比天高,稟性豈能輕移?
他卻不知,若是今日之前,心氣頗高的晴雯被送給他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庶子,心里怕是慪也要慪死。
可今日在榮慶堂,聽了琉璃襲人直播榮禧堂的全程盛況后,晴雯以為,極得老爺看重,又被當朝大司空收入門下的賈琮,是有資格當她的主子的。
雖眼前不能得富貴榮華,但晴雯以為賈琮這樣的人,日后必有大出息。
良禽擇木而棲,良婢擇主而侍。
想來她不負他,日后他亦不會負她……
……
榮禧堂東廂耳房,賈母面沉如水的坐在楠木交椅上,理也不理侍立在一旁的賈赦邢夫人二人。
一起靜靜的看著王太醫給賈政把脈。
未幾,王太醫診罷,想了想,對賈母道:“太夫人,貴府二老爺昏厥只因怒極傷肝,郁氣凝結于心,不能疏散,才傷及身子,此癥非藥石可醫。
若能去怒,則不治自愈。
若不能,怕是……
下官先開兩幅安神的藥,二老爺服下后靜養些時候吧。
只是日后切忌如此動怒才是。”
賈母面色靜的可怕,道:“麻煩太醫了。”
王太醫也察覺出氣氛不對,忙躬身道:“不敢。”
而后頭也不敢抬,隨著賈璉出去開藥了。
外人出去后,耳房內氣氛愈發肅穆,賈赦看了眼炕上躺著面色蒼白的賈政和顧自垂淚的王夫人,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,心里膩歪的不得了。
可又不敢說什么,正要賠笑對賈母說什么,卻見賈母轉過頭,一雙老眼中眼神冷的駭人,賈赦口剛張開,可話卻被這驚人的眼神給堵住了,而后就聽賈母寒聲道:“你們是巴不得我們都死絕了,好給你們騰地方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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