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振東進了廚房里,便開始動起手來,說來他這廚藝,還是后面離開了馮長壽那藥店后,到省城的國營飯店里打工,當學徒跟師傅學的,好幾個菜系他都會做。
屋外的裴母已經拉著女兒坐在了小院的石墩子上,問了起來。
“瑤瑤,振東是獵人?你這兩年在許家村過得如何?”她實在是心疼閨女。
裴思瑤笑著拍了拍母親的手,安慰道:“振東對我挺好的,您看我這身衣服。”
裴父抱著孩子點頭,女兒這一身衣服和紅潤的起色已經說明了一切,況且女婿是獵人,想來女兒在許家村也不愁肉吃。
許振東耳朵靈敏得很,這會他已經把兩個青菜都炒好了,正切肉的時候,耳邊聽到了外面的歡聲笑語。
他臉上不由地露出了會心的微笑,手上加速,把野豬肉的切好,這會他便準備做一個紅燒野豬肉!
許振東往灶膛里塞了截干透的木頭,火星子噼啪濺出來,這是再常見不過的現象。
熱鍋冷油下,當鐵鍋燒得冒煙時,許振東丟下了幾塊糖塊,哪怕這年月白糖金貴,但是許振東自然不會不舍得。
此刻在熱油里慢慢融化,泛起琥珀色的泡。
他手腕翻轉,野豬肉塊入鍋的瞬間發出刺啦聲響,糖色均勻地裹住肉皮,棕紅透亮的邊角剛一卷,濃郁的焦香便順著門縫鉆了出去。
廚房里小院不遠,裴母逗弄娃娃的手指猛地頓住,她鼻尖動了動,下意識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老頭子。
裴守義原本帶著笑意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,他突然直起腰板,渾濁的眼睛盯著廚房方向:“這味兒像極了當初在老宅里請的蘇州大廚做的紅燒肉?”
他帶著詢問的語氣問了裴母,得到了是肯定的眼神。
裴思瑤也聞到了這誘人的香氣,忍不住賣弄了一下:“振東的手藝真的很好呢,爹,娘,一會你們也嘗嘗!”
兩位老人對視一眼,微笑點頭,女兒的幸福,才是他們最重視的!
灶間里,許振東往鍋里丟了兩瓣蒜,隨著蒜瓣在熱油里爆開的剎那,混著花椒粒的辛香騰地竄起來。
他立馬淋了兩調羹醬油膏,深褐色的醬汁裹著肉塊咕嘟冒泡,
“得燜一會了!”
許振東擦了擦額頭的汗,往灶膛里添了把軟柴,火舌舔著鐵鍋底部,把肉香煨得愈發淳厚。
半個小時后,當陶土海碗端上餐桌時,裴父、裴母包括裴思瑤都已經暗地里吞了不少口水。
此時醬紅色的肉塊顫巍巍臥在濃汁里,肉皮上的毛孔清晰可見,泛著晶亮的油光,熱氣蒸騰間,能看見瘦肉纖維絲絲分明,卻又透著軟爛的兆頭。
“爹,您嘗嘗。”裴思瑤遞過竹筷,女兒的孝順讓老父親的臉上泛起了微笑。
裴守義夾起一塊帶皮的肉,筷尖剛碰到碗沿,肉皮便顫著要墜下來,咬下去的瞬間,糖香混著醬香在舌尖炸開!
野豬肉特有的緊實肌理被燉得恰到好處,外層軟嫩,內里卻還留著一絲彈牙的嚼勁,最絕的是那點若有若無的八角香,像穿針引線般把濃油赤醬的厚重滋味串得清清爽爽。
“好個收汁功夫”裴守義驚訝又贊許地看著許振東。
隨后,老頭子喉結滾動,竹筷卻沒放下,渾濁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水光。
當年在自家大院,家里的廚子最擅-->>長蘇幫菜,那道文火慢燉的東坡肉曾讓他驚為天人!
此刻這碗紅燒野豬肉,卻比記憶中的滋味多了份曠野的利落,因為沒有蘇幫菜的甜膩,卻用北方的醬和山里的香料,燉出了讓老饕落淚的淳厚。
岳母也忍不住多吃了幾口,味道的確美味極了。
再看女婿,正默默給女兒夾了塊最嫩的里脊肉,指尖還沾著點醬汁,像極了當年自家老頭子給她布菜的模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