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里浸著雨后的濕寒,蘇未吟站在馬車上,仿佛被無形的冰針釘在原處,將每一寸骨血都給凍住了。
周遭街市的喧囂如潮水般退去,唯有“罰杖二十”在腦海中尖銳回響。
阿臨!
眉稍沉下,一雙黑眸如同久浸寒潭的墨玉,迸射出近乎實質的冷光,又在轉瞬間斂于垂落的睫影之下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蘇未吟讓車夫自行回府,換星嵐駕車。
采柔想跟上來,蘇未吟將人叫住,沉聲交代,“速去找母親,把事情告訴她,讓她什么都不要做!”
皇帝杖責阿臨,還專門傳諭旨讓她去接,顯然是他們一起做的事有哪個地方‘漏’了。
當下局勢不明,最好以不變應萬變,不宜再生事端。
說罷,蘇未吟又問星嵐,“府中現在何人主事?”
“星明。”
她轉向星羅衛,“回去告訴星明,昨晚那位‘客人’,務必藏于府中嚴加看守,不要想著往外面送。”
這個節骨眼兒上,估計皇帝的人已經在暗處把昭王府圍成水桶了,那個大個人,瞞不住。
崔行晏必須牢牢捏在他們手里,若他是事因,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,就棄卒保車,把人交出去。
星羅衛抱拳應是而去。
交代完畢,蘇未吟迅速折入車里,碧色裙擺隨動作揚起一道凌厲的弧度。
落下車簾,極深極緩的吸了一口氣,也將翻涌的情緒一同壓回心底。
再開口,聲音已平得不見半點起伏,“走。”
越是風急雨驟時,越要將心定下來,才能勘破局勢尋到出路。
蘇未吟,不能慌,不能急!
馬車轉向啟動,直奔宮門,蘇未吟閉上眼睛,待意識能夠專注凝聚在車輪碾過街面的每一次微小顛簸中,而不會被繁雜急切的思緒岔走時再睜開,眼中已凝成一片沉靜的冰湖。
到底是哪個地方漏了?
皇帝是剛知道,還是早就知道?
若是早知道,為何又在這個時候發作?
杖罰二十,說重不重說輕不輕,具體還得看施刑人如何打法……阿臨,他還好嗎?
街上人多,馬車跑不快,倒是多爭取到一些思考的時間。
蘇未吟在腦海中將一條條線挨著抖出來捋順,忽然想到什么,掀起車簾問星嵐,“王爺可有交代你什么?”
星嵐目視前方,抬手抹了把鬢角急出來的汗,“沒有。王爺早上進了御書房,就一直沒出來。”
蘇未吟沉思片刻,追問:“那你可知陛下今日因何傳召王爺入宮?”
“宮人傳諭時說,鎮岳司昨晚查到了什么重要線索,讓王爺過去有事詢問。”
“陛下派你來傳諭,讓我進宮接人?”
“對。”
蘇未吟迅速抓住重點。
昭王進宮面圣,星嵐只能在外頭等,因此不會知道皇帝因何召見,宮人傳諭時更不會主動說起召見緣由,很多時候他們也不知道。
所以,鎮岳司查到重要線索這話是故意透出來的。
宮里多的是傳諭宮人,偏叫星嵐來叫她,皇帝這是有意讓星嵐將線索遞給她。